第186頁
“你和他們留在此處?!?/br> 落下這句,他沒有再看顧容景,頭也不回地跟著藥王仙走了進去。 有種強烈的預感,藥王仙接下來的話,很可能與他有關。 藥王仙的這處院落雖然比不上皇城紅墻綠瓦,但也清秀別致,到處都可見到竹制品,增添了幾分自在與得意。內室里沒有熏香,只有一方小桌上的小水瓶里插著幾朵花,洋洋地散發著香氣。窗戶被叉桿撐著,遠處青草藥葉的氣息被風卷進屋里,顯得一派自然。 若不是親眼所見,冼玉還真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簡樸整潔的地方會是藥王仙的住居。 藥王仙將輪椅轉至一處,目光與他相望,抬首指向桌上一壺清茶,“玉清道君?!?/br> 茶邊放著兩盞茶杯。 冼玉走過去,一摸杯沿,發現還是熱的。 這才是藥王仙為待客而準備的那盞茶。 他心中有了數,順著在桌邊坐了下來,端起茶盞輕輕一聞,撲鼻清新香氣,是他從前慣愛喝的紫羅香金茶,“好茶?!?/br> 冼玉道:“你稱呼的,想必是五百年前的玉清道君?!?/br> 他這句話是□□.裸的試探,可惜藥王仙神色未變,“五百年前與五百年后有何不同?” “五百年前,我并未與你相識?!?/br> “你的名號,何須要相識才知?” 冼玉哂然一笑,沒有說什么。 藥王仙也默了默。 他們都明白,從前是從前,從前玉清道君的名號六界皆知;可如今,已經不算什么了。 藥王仙道:“人魔大戰結束后,我隨師父去玲瓏山采風,途中撿到一個重傷昏迷的少女,當時她性命垂危,意識模糊,我問她來自何處,可有家人,但她直至昏死過去也不曾說出口?!?/br> 如意門的宗門就在玲瓏山。 他口中的這名少女,不用思考也該明白,就是當初那只要白不白的半靈獸,蘇染。 冼玉忽然想到,五百年后,他與蘇染真正意義上的那一次初遇,在萬劍宗山峰上,面容姣好的少女親昵地伴在他身旁,說自己一直在病中,得了冼玉問詢之后,又說之前一直睡著養傷,吃了許多藥也不見好,好在有長老調理,這病才慢慢地挨過去了。 現在看來,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只不過,為她療傷的長老并非姜溫韻,而是眼前這位藥王仙。 他沉默半晌,“何人所傷?” “路過的人修,或是魔修?!彼幫跸蓴苛藬垦垌?,輕輕吹去手中茶盞的浮沫,“剛結束一場浩劫,別人不管她是妖是魔,只要非我同族,便可誅之?!?/br> 倘若未曾遇到藥王仙,蘇染只怕早就葬身于某處荒郊野嶺,哪里有如今活潑靈巧的模樣。 冼玉習慣性地點了點頭,正要答謝他幾句,卻忽然有些不對勁。也不知是不是他這幾日總想著顧容景和自己的關系,看著眼前人,心里頭竟然也冒出一絲古怪的揣測。 “五百年前,如意門已經散過一回?!彼麥\聲道,“過去有千般好,如今也與她無關。我早已和她說過,如今只當普通朋友,不再論前塵?!?/br> 話音落下,藥王仙的神色明顯輕松許多。 “你身上的傷是魔尊以紫府內力相撞,沖擊而碎,倘若尋常人早已根骨盡碎,神魂俱滅?!彼麤]有再提蘇染的事情,又轉回來說起了冼玉的舊傷,神色自然,仿佛剛才說那幾句的人并不是他。 “五百年薈萃于一身,如今能保住你的性命已是不易,我說藥石無醫也非妄言,依你現在的情況,以時間去療愈舊傷是最好的辦法?!?/br> 這么久才吊回來的一口氣,想要以尋常之力去做更多的修補,藥王仙有這心也是無力。 好在冼玉并不像他從前見過的那些胡攪蠻纏的病人,神情一派坦然,“我知道?!?/br> 如今能有出竅后期的修為,已經是最好最好的結果了。 藥王仙聽到他這三個字,終于露出了一點復雜、猶疑、不解的神情。 既然對自己傷勢了如指掌,為何來藥王谷求醫問藥,還花這么大力氣去要回藥靈? ……總不是為了耍他吧。 好在冼玉知道他心里的懷疑,索性直言,“我沒有時間了?!?/br> 他沒時間再等個五百年。 從他走進蛟潛秘境開始,不、或許還要更早,在他和顧容景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被動地卷進這場陰謀里了。在魔窟里,大護法說,師兄是被選中的人,所以他從正道叛變,投入了魔界,做了那個勞什子的魔尊。 如今是那個他連面都沒見過的魔君。 可未來呢? 未來,是顧容景。 他是被布下的第三顆棋子,從出生之前就已經被牽上了宿命,他是這天地之間最后一道打破者,或許也是最后一個守門人。 冼玉從前并不明白,為什么顧容景會成為魔神,但是從他和蘇染夜談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大概是因為,在原本被設定好的劇本中,冼玉是不會與顧容景相遇的,他已經死在了五百年前的那場大戰里,尸骨無存。而顧容景沒有他的照拂,在修真界備受排擠,自然會順理成章地投入魔界,頂替魔君,成為下一任的魔王。 冼玉會蘇醒,這是第一環意外。 所以他才這樣迫切地想要恢復法力,想要回到如意門。弱小的人沒有資格討論錯與對,只有足夠強大,才能去談論撥亂反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