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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景’慢慢地走近了,大雨沖刷掉一切氣味,靈傘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半垂著眼瞼,看到門檻后多了兩抹身影,原先被他清洗干凈、放在角落里的蒲團,不知怎么的被拖拽到廟門口。 他平平的劍眉一點點地皺了起來。 那也是兩個過路人。 或許,是留在廟里躲雨的。 ‘顧容景’不打算和他們糾纏,轉身離開,接著尋找下一個落腳地。但身后的過路人似乎不打算放過他,隨著一道有些模糊的怒喝,一抹身影從廟中閃了出來,一道十骨鞭從那人手中甩了出來,鞭上裹滿了倒刺,被打到一下就能刮出一層的血rou粒子。 顧容景回身,手中靈傘幻化成一道光影屏障,十骨鞭狠狠落下,屏障發出一道震天動地的響聲,瞬間化成了粉碎??! 靈傘瞬間消散,如鼓鳴一般的雨聲瞬間放大了音量,冰雹般大小的雨珠砸在他的臉上、肩上、身上,帶著些許的疼痛,把視線擋得模糊。 隨著一道輕喝,又是一道鞭落下,他閃身而過,倒刺擦過臉頰時傳來隱隱的痛,砸在泥水混合的地面,濺出一道渾濁沉重的水花。 “啪——??!” ‘顧容景’心里一驚! 眼前這人路數不明,武器毒辣,而且修為也在他之上,倘若硬碰硬,他落不著一點好。 眼看著又是一鞭當頭落下,顧容景躲過一劫,抽空結出一道空間屏障隔開二人,迅速脫身。但下一刻,落在地面的鞭子尾巴忽然一個轉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徑直地向他背后刺去??! 顧容景只覺背后寒毛豎起,渾身濕透,可是已經來不及再做一道護身屏障—— 瞬間,一道金光法陣拔地而起,隨著砰地一聲,十骨鞭的鞭尾砸在法陣上,刮去了數十道細小的倒刺,鞭子也裂出了一道縫隙。 “主人??!” 這道法陣如何熟悉,顧容景微微喘息,法陣內隔絕了雨勢雨聲,他聽到不遠處一個女人嗔怒地喊了一聲,再抬頭時,目光觸到一雙沾了些許泥濘的靴子。 那是師尊的靴子。 這是怎么回事…… 顧容景直起背,他發絲完全被水打濕,一縷一縷地掛在肩上,忽然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痕跡,他一抹,雨水和血水混合著從他的手背處落了下來。 剛剛被倒刺刮到的細小傷口,竟然瞬間擴大成了一道食指長的血痕,此刻鮮血地抑制不住涌了出來,身上雨水泥水血水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格外狼狽。 “他不是魔神?!?/br> “您怎么能確認,”蘇染皺了皺眉,低聲道,“而且,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萬一……” “好了?!辟衲樕行╇y看,回頭看到他臉上的傷勢,眉心擰得更緊了,“解藥拿來?!?/br> 十骨鞭的每根倒刺上都下了毒,哪怕只是被刮出一道米粒大的傷口,也會迅速擴散,最后直到傷口潰爛、血液流盡而亡。 他想起魔神臉上的傷處,雖然那人不一定是顧容景,但長著那樣一張臉,此刻顧容景又受了傷,總讓他有些心悸。 蘇染過了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地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玉瓶,往顧容景的方向丟了過去。 顧容景順勢接過,聽到冼玉道:“趕緊吃了,別留下傷疤了?!?/br> 他原以為冼玉是在關心自己,松了口氣,剛把藥丸吞下肚,冼玉已經便轉身回了寺廟。 顧容景微張著唇,腳步頓在原地。 他有些茫然。 怎么了? 一會兒不見,為什么突然這樣冷淡。 師尊生氣了嗎……因為他走失、還不小心掉到這個古里古怪的地方?不對—— 剛才他說不是魔神,難道他們已經見過面了?? 顧容景心下一緊,緊握的手險些捏碎玉瓶。 如果是這樣,師尊對他…… 會是什么樣的想法? 蘇染不喜歡水,要不是看到顧容景那一瞬間,想到冼玉剛才受的傷,一時發怒和他打了起來,她是不會出門的,這會兒已經快步躲到廟里去了。 冼玉抬步剛要邁過門檻,忽然發現身后已經很久都沒了動靜。 他回頭,“還不過來?” 顧容景回過神,收起復雜的情緒,快步跟著他邁進了廟中。 寺廟內連佛像都被搬空,除去被白蟻啃噬得差不多的木梁和吊架,也剩不下什么了。顧容景翻遍了屋子找出來的兩個蒲團,一個干干凈凈地被冼玉坐著,另外一個已經變成了蘇染的窩。 她也不嫌棄臟,重新恢復到原身的模樣,安安靜靜地給自己打理起有些打結的毛。 顧容景只能干巴巴地站著。 冼玉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半肩長、掌心寬的殘劍,遞給他。 “之前我讓你換一把劍的時候,你總是不高興。我想這劍對你來說也有些重要意義,就把它拾起來了?!?/br> 他道。 顧容景抿了抿唇,把那塊劍刃接過握在手心,聲音低沉,“我……對不起?!?/br> “為什么要和我說對不起?” “我、我把劍柄也弄丟了?!?/br> 他垂著頭,聲音干澀自責,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想得到冼玉的寬恕。 在別人眼里,這只是一把最普通的鐵劍而已。但是對于他來說,是第一次被人贈送的禮物,是第一次領悟到的道,是他從今之后再也不相同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