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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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絳平日里不是看她扒拉算盤珠子算賬就是看她叉腰搶貨講價, 哪里見過這樣低落的金枝? “你不會是撞邪了吧?”他隨口道。 誰知“吧嗒”, 地上落一個大大的水印。 “吧嗒?!钡诙?。 朔絳慌了,他忙蹲下身子歪頭仔細打量金枝。 這才看見垂著頭的小娘子滿臉淚痕。 “有人欺負你了?” 朔絳攥起了拳頭。 金枝搖搖頭,她抬起頭,看著那邊樂臺。 “我娘……” 想起成五嫂子說過的金枝身世,再聯系她今天的反常舉止, 朔絳忽然反應過來—— 原來那彈奏琵琶的樂女是她娘。 “那彈琵琶的樂女是你娘?” 金枝點頭,眼淚隨著撲簌簌掉下來。 朔絳忙看過去,臺上樂女正在被樂官責罵。 樂官指著她鼻子毫不客氣叱罵, 樂女垂著頭唯唯諾諾。 她臉頰漲得通紅, 偏眼睛余光還不住往臺下瞥。 想來是怕被女兒看見。 樂官見狀越發來氣:“你越發能耐了!昭平帝姬作的曲也能彈錯?適才帝姬在廟內聽見自己的曲譜錯了氣得大怒。要是得罪了貴人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來適才那曲譜是昭平所作。 朔絳恍然大悟,怪不得總覺得曲子有問題。 再看金枝滿臉焦灼,牙關緊咬,急得原地打轉。 怎么辦呢? 他甚至想上臺亮出侯府世子身份來解圍。 可是那樣一來不是輕易就被抓回去了? 朔絳靈機一動, 想起適才看到的殷云和杜飛羽兩人,忽然來了主意。 他小聲跟金枝說:“你在這里等我。我著人去救你娘?!?/br> 隨后便身形靈活鉆出了人群。 金枝聞言一愣。 呆呆盯著朔絳聲影幾下就消失在人群里。 這人要去作甚? 他不過一介逃奴,能有什么辦法??? 可看他篤定的樣子,金枝又生了渺茫的希望。 果然不多時來了個錦衣的仆從,傲慢大喊:“我家世子要找個擅使琵琶的樂女?!?/br> 樂官登時收住滿臉鄙夷,轉而恭敬行禮:“這就將人送過去?!?/br> 說罷指著蘇三娘:“你隨這位大人過去?!?/br> 蘇三娘收起琵琶,行了個禮,忙跟著仆從走了。 原來朔絳派了個小童跑腿去尋殷云。 說“我家公子說你們修內司比不上京城所?!?/br> 殷云果然大怒:“誰人來搗亂!” 男童說:“我家公子說你家只有噴火不及京城所。人家有雜耍鑼鼓勾人,修內司不如請個樂師彈琵琶保準引得百姓來看?!?/br> 殷云一聽這主意好,便派手下小廝去尋宣徽院要個擅使琵琶的樂女。 殷云是什么人?長帝姬兒子,就連官家面前都要稱自家子侄的人物。 樂官不敢怠慢,自然很快就笑著送了過去。 朔絳擠過人群再尋金枝時, 她果然已經拭干眼淚,平靜下來。 朔絳松了口氣。 金枝卻奇怪:“為何你能想法子為我娘解圍?” 朔絳含含糊糊說道:“從前有個熟識在京城所,拜托他通融了一二?!?/br> 熟識? 若真是熟識怎的不收留他? 金枝想起他從前的男寵身份,忽得有了不一樣的聯想: 或許豬魚這家伙適才是忍辱負重去尋當初玩弄過的男子,只為救她娘出來。 如此一來,金枝眼眸一頓,沉沉落在朔絳臉上。 她兩手相搭,畢恭畢敬行了個大禮。 朔絳正琢磨怎么圓謊,誰知金枝非但沒深究,還眼睛晶亮鄭重謝他。 她還是第一次這般鄭重其事以大禮謝他,朔絳想起適才自己不愿亮明身份的猶豫,一時不自在起來。 他忙扶她,拿話岔開:“樂女都歸宣徽院管,你可想過贖她們出來不曾?” 金枝愁眉苦臉:“原本想等昭平帝姬大婚官家大赦天下時贖買她們,可 沒想到帝姬遲遲不成婚?!?/br> 朔絳緊張咽了咽口水。 金枝沒發現,還在祈愿:“希望那位勞什子世子盡快與帝姬成婚,官家大赦天下,放得我全家自由?!?/br> 朔絳摸摸腦殼。 只怕她這愿望要成空。 兩人又去修內司看了看樂女演出,直到演出結束,樂女們被樂官帶著回大內。 金枝遙遙遠遠和蘇三娘對視一眼,又跟蘇三娘拼命招手示意,這才一步三回頭往別處去。 兩人正要走,卻見廟外有人告狀,哭得哭天搶地。 又很快被兇神惡煞的官差拖遠,低低在道旁哭泣。 有人知道底細,感慨道:“那人可憐,孫兒被官老爺車駕碾中,兒子不服抱著孫兒尸體去官府擊登聞鼓,可惜受不了杖責死了,如今她又來廟前啼哭,想找帝姬主持公道?!?/br> “唉!權貴相護,帝姬又怎么會理會這等事?” “怎么可能?”朔絳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奇聞,“開封府尹不管嗎?刑部不管嗎?” “傻子?!?/br> 金枝搖搖頭。 她從兜里掏出一把銀錢,遞給那位老婦人:“您好好保重?!?/br> 朔絳猶在驚詫。 他這些天在民間所見的奇狀,比原來幾年見到的都多。 金枝見他狐疑不定,苦笑:“世間哪有那么多律法清明?官官相護權貴相庇,如今這汴京早就不是本朝剛建時的樣子?!?/br> 朔絳瞪大眼睛不服氣。 可是他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只悶悶跟著金枝。 兩人本來想進神廟內祈禱求香,可惜小沙彌在門口招呼諸人散去:“這幾日帝姬都要在廟里虔誠拜神,本廟便不交代外人?!?/br> 百姓們大失所望,只好散去。 金枝也不氣餒,她對著真君廟的方向跪下,雙手合十道:“多謝真君保佑讓我今日見到母親,等我能進廟定然給您老人家燒高香?!?/br> 而后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朔絳站在一旁,也在心里盤算。 他本來想暫時在金枝這里盤桓幾天再去尋同門學子散心游玩或是回永嘉侯府封地, 可是這幾天的見聞讓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往的認知: 吏治昏聵、律法松散、百姓求助無門。 在京城貴族圈子里他是學富五車的經師,回封地他是人人敬著讓著的世子,滿眼所見都是繁花錦簇國泰民安。 哪里有這幾天所見的情景? 他決定了,要在金枝這里再待幾天。 要么找出證據讓金枝心服口服,說明官家治下太平盛世,壓根兒不像她想得那般昏暗;要么當真多見些世情也不至于像從前那般蒙蔽。 因而他也默默念禱:真君,請庇佑我在民間多待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