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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還得向圣上討一個恩典?!鄙蜢o垂著頭,對著趙銘行了一禮,繼續說道,“吳淞江改道之后,兩年內江南賦稅減免兩成;沿岸新開墾的田地,兩年內免去糧課。如此此事放得可行?!?/br> 羅舉聞言眉頭一皺:“沈主事,江南是天下糧倉。你可知道江南賦稅三成是多少?竟敢張口就減免三成!” 沈靜對羅舉行了一禮,不緊不慢道:“羅大人請聽在下細說。方才羅大人所提黃河水患之事,在下恰好曾看過翰林院所存記載。三年前黃河水患,修筑工事耗時六個月,山東各州府征收白銀十萬,作為工事耗費。后來因為此事,山東賦稅連續三年,減免了三成賦稅,沿岸田地三年免租。如今江南工事,從九月開始,估計至少要到明年四月,至少八個月,州府和百姓要攤派白銀二十五萬兩。山東人口六十八萬,江南人口也不過七十二萬,為江南百姓求兩年的免稅免租,比之山東的兩年,已經少了一年了,何況只是兩成而已?!?/br> 羅舉沒想到沈靜竟能把這些數都背出來,一時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只得訕訕轉向趙衡:“如今國庫如此空虛,江南是賦稅大省……不過江南工事要緊。到底如何,還是請圣上和殿下裁奪吧?!?/br> 趙衡聽完,沉吟片刻,轉向苗申儉:“苗大人意下?” 苗申儉拱手行禮:“聽憑殿下裁奪?!?/br> “既如此,江南公事便由苗大人親自主持吧?!壁w衡將手中奏疏在桌上敲了敲,“年底之前,戶部撥付白銀五十萬。其余耗費,由工部與江南各府縣自己想法子解決。明年雨季之前,吳淞江改道工事,不得再留后患?!?/br> “至于卓大江?!壁w衡又從桌上拿起另一本奏疏,在手中翻了翻,“念在他年事已高,如今又有疾病在身,準他回家養老去吧?!?/br> 江南治水得以繼續,只是戶部的撥款打了個折扣,硬生生砍去了三分之一。 沈靜與兩位員外郎隨著苗申儉從宮中回到工部,苗申儉顧不得別的,先拉住了沈靜問道:“此事你可有章法?這可不是小數目,二十五萬兩白銀??!這可叫我們從哪里去淘換!唉,早知道就不該去惹那姓羅的!徒然惹了一身麻煩回來!” “大人稍安勿躁?!鄙蜢o回了一句,“我這里有東西,還請大人過目?!?/br> 說完他回到房中,取了一疊紙張,回到苗申儉房中,畢恭畢敬將紙張遞給苗申儉:“還沒有整理完畢,大人先將就一看?!?/br> 苗申儉拿過來,一目十行看完,抬頭已是大喜過望:“這筆賬目算得好!這個法子也好——不愧是探花郎,小沈啊,這么好的法子,難為你怎么想出來的!” 沈靜彎腰行了一禮,不緊不慢道:“大人,這法子并不是我想出來的?!?/br> “不是你又能是誰?”苗申儉翻了翻紙頁,“這字跡,不都是你的筆跡嗎?” 沈靜半垂著眼,低聲道:“回大人,在下只是對字句稍加潤色,又謄抄了一遍而已。這份奏疏……是前些日子,由卓大人在病床上所擬?!?/br> 第96章 月夜重逢 姜還是老的辣。卓大江知道自己因吳淞江泛濫受到彈劾時, 便預料到治水工程下一步可能受阻;后來戶部停撥銀兩以后, 卓大江雖然躺在病床上, 仍絞盡腦汁,想了不少法子籌措銀兩。 當初沈靜去見他, 他便將這些想法一一告知了沈靜, 并指點沈靜, 回到京城之后, 可查閱以往治水官民相輔的例子,以備萬一。 他還安排沈靜去見自己的老朋友, 蘇州知府任勁松,請求幫忙。 任勁松多年在地方任職, 倒是提出了不少可用的法子, 其中一條就是令當地鄉紳募集人力, 或者和當地富商籌措銀兩。 只是任勁松畢竟到蘇州時間不長, 與當地鄉紳富商接觸不多,不是那么熟識,所以所能幫的也有限。 不過任勁松這個指點,還是提醒了沈靜:任勁松的前任,曾任蘇州知府七八年,如今在刑部任侍郎的薛銀, 恐怕沒有比更熟識蘇州本地的富商的了。 薛銀當年入京, 還曾特意上門拜訪趙衡, 趙衡當時特意為他設宴接風, 沈靜也在場。倘若上門去請求幫忙, 想必薛銀不會回絕。 只是心里雖然這么想,沈靜卻一直還沒付諸實施,因為畢竟治水之事,首先還得過了明路,把吳淞江泛濫這事擺脫開才能繼續;二來苗申儉搖擺不定的態度,也讓沈靜有些擔心事情是否還有余地。他只希望能憑著這份脫手可得的政績,勸說苗申儉去與戶部周旋,要出銀子來。 只是他也沒想到,戶部尚書羅舉一席話,竟然擠兌得苗申儉當著趙衡的面便應下了此事。 有了戶部這五十萬兩白銀,又有了苗申儉這個態度,此事終于算是塵埃落定了。 沈靜心放回了肚子里,才將那份奏疏拿出來給苗申儉看。那份奏疏十分簡要,也只提到了向當地富商籌借銀兩,并沒有提到怎么去借、向誰去借。 苗申儉一聽沈靜說是卓大江想出來的法子,面色神色不由得有些尷尬,勉強笑道:“卓侍郎果然是一心為公……這種時候也不忘為君分憂?!?/br> 然后話頭一轉,便提到了此時如何實施上:“這的確是個好法子。江南富商云集,只要找對了人,籌借個幾十萬兩銀子來周轉想必不難。咱們這幾天,先就此事擬出個章程來。然后待你回去江南,便先把蘇州等地所有富商及鄉紳富戶的名冊,先弄出一本來。然后由當地州府長官帶著,挨個去拜訪拜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