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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將茶碗放下,見他唇邊留了水漬,抬手為他擦干凈,又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低聲抱怨:“半夜了也不知道回家。你這個七品翰林做的,比孤這個親王還累?!?/br> 沈靜靠著趙衡肩膀,聞言抬起頭來,在趙衡下巴上蹭了兩下, 醉意朦朧道:“是我錯了……竟不解風情,叫美人獨守空房……” 說完摸著趙衡面頰,竟斷斷續續,小聲唱了起來:“小生這廂——賠罪了,小姐還請寬恕則個——” 趙衡聽了這兩句有模有樣的唱腔,被他氣的都要笑了。 若是往日,只怕也就被哄過去了,今日卻不肯放過他,不滿的在他臉上掐一把:“醉成這樣,竟還惦記著誰家小姐?你起來給孤說說,區區一個呂蒙一個于之靜,再加上戶部的李秀實和萬鎮——就這么幾個人,想必也不敢灌你喝酒,怎么你還能喝成這副模樣?難道說這家酒樓的酒格外好喝不成?” 沈靜聽了,勾唇笑笑,從趙衡懷中翻身起來,自顧自從桌上提過茶壺,又倒滿了茶碗仰頭喝干,慢騰騰的擦干凈嘴角,靠在桌上手拄著臉,半闔著眼,帶著酒意笑道:“喝酒么,是因為……今日我心里難受。這就叫做,借酒消愁——” “那你又為何而愁?” 沈靜睜眼看趙衡一眼,又將眼闔上,嘆一口悠長的氣,大著舌頭認真道:“我不能——不能告訴殿下?!?/br> “為何不能?” “因為——因為——因為不能說……”沈靜結巴了一陣,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臨了卻又趴在桌上,闔眼睡了過去。 趙衡也是無奈,嘆了口氣,從旁邊拿過袍子蓋在他身上,往前坐近了些,低頭湊到沈靜邊上,輕推他一把,又小聲試探問道:“妙安,既不能大聲說,你就悄悄的告訴孤。你心里難受,是為了何事?” 沈靜伏在案上,微睜了睜眼,又闔上,輕嘆一聲,嘆出nongnong的酒意,小聲說道:“……我心里難受,是因為……殿下要娶王妃了?!?/br> 趙衡臉上笑意僵住。 沈靜卻又長嘆一聲,斷斷續續小聲嘀咕道:“……圣上為了殿下精挑細選,選的王妃,是國子監祭酒家,和大學士家的小姐……既出身高貴,必定也是花容月貌,溫柔體貼,將來與殿下,必定夫唱婦隨,生兒育女——” “不會的?!壁w衡聽的臉色鐵青,打斷沈靜的話,許久,才又嘆口氣,揭開了袍子,張手將他攬進懷里,放低了聲音,“妙安,你信我……我不會娶妻的?!?/br> 他抬手將沈靜眼角水痕輕輕抹去,低聲又重復一遍:“……我不會娶妻的?!?/br> 次日休沐日。 沈靜直睡到快晌午,方才捂著額頭從床上起來。 他披上袍子到了門邊,只覺得門口一陣冰涼寒意,一打開門,涼氣更是撲面而來。 沈靜打了個寒顫,往外一看,只見外頭正紛紛揚揚飄著大雪。 小孟正披著蓑衣在院子里掃雪,聽見動靜將手里掃帚一扔,便往廚房里去:“先生起來了?稍等我端熱水來?!?/br> 沈靜“唔”了一聲,闔上門轉身回到床邊,又坐著發了會兒呆。 他只記得昨晚席上,自己聽于之靜提起趙衡娶妻之事,心中煩悶,便忍不住多喝了幾杯。一直到李秀實與萬鎮離開之時的事情,自己還是記得的。 還依稀記得,自己被扶著出來酒樓……又上了馬車……上的卻是誰的馬車? 仿佛還聽到趙衡說話……也不知是做夢,還是確有其事? 想到這里,沈靜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昨晚心情煩悶,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有沒有當著于之靜和呂蒙的面,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正在煩惱,小孟端了熱水進來。 沈靜忙問道:“昨晚我何時回來,怎么回來的?” 小孟回過頭來:“回來時候大約三更了吧。殿下送先生回來的?!?/br> 竟不是做夢? 沈靜懊惱的拍了拍額頭。 既然趙衡送了自己回來,想必便是趙衡去把自己從酒樓接回來的了——自己深夜不歸,又喝的大醉酩酊,想必昨晚趙衡必定又氣惱了,不然也不會將自己送回這里了。 想著這些,沈靜心中不由又是一番懊惱,隨便梳洗完畢,小孟又端來了熱粥,將碗筷擺在桌上:“先生吃點吧?!?/br> 沈靜捂著額角,只覺得頭疼欲裂,擺了擺手:“等會吧。這會實在吃不下去?!?/br> “先生昨晚喝的也忒多了……”小孟小聲嘀咕著,“路也走不成,還是殿下將您抱進來的?!?/br> “殿下呢,昨晚走的?”沈靜問了一句,頓了頓又問道,“他昨晚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啊。殿下將先生抱回房里,昨晚同先生一起在這歇的,今日一早才走了。說有些公事趕著要進宮去?!毙∶蠈⑼肟晖屏送?,勸道,“先生多少吃點吧。殿下臨走還囑咐了,讓你多少務必吃點。酒后空腹容易傷身?!?/br> “知道了?!鄙蜢o聞言,這才放了心,點了點頭,端起碗來,卻又往窗外看了看,“這雪什么時候下的,殿下走的時候就下起來了?” “下了半宿了。昨晚殿下送你回來的時候就開始飄雪花了。您看屋檐上的雪,都有半尺多厚了?!毙∶媳闫鹕硗庾哌叴鸬?,“不過先生放心吧,殿下馬車那么大,穩著呢?!?/br> 沈靜勉強喝了半碗粥,又忍著頭疼,披上袍子到院子里同小孟一起掃了雪,微微出了些汗,又囑咐小孟燒了熱水,泡了會熱水,才覺得頭疼稍微好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