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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當年穆君懷的父親,直接羅織罪名將自己投入獄中……確實已經算是十分給自己面子了。 沈靜不由得又想起從行在書房里出來,送自己到了園子門口,鄭滿對自己說的那幾句話。 當時聽了,雖然覺得滿心酸澀,可是卻又絲毫不覺得意外。 從得知趙衡對自己情意的那一天,沈靜就預料到,如果自己應下趙衡,那么兩人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 因此之前,即便對趙衡欣賞有加,甚至屢屢被他表白的情意所感動,他也一直沒有松口。 與其長痛,何如短痛? 可是那天趙衡冒雨而來,直抒胸臆,那潑天的大雨似乎將他的理智也澆滅了,才從心任性而為,應下了這份情意。 世間凡事,向來都有因有果,有苦有樂。 既然當日遂心承了這份情,那么這份苦果,他也理所應當的要嘗盡了滋味,然后一口一口的吞下去。 見趙衡許久沉默不語,沈靜笑道:“今日殿下不忙?” 趙衡抬頭看他:“怎么?” 沈靜笑笑:“殿下若是不忙,就陪我多坐一會?!?/br> 從來都是趙衡挽留沈靜,這還是沈靜頭一回開口表達眷戀之意,趙衡聽了既意外,又有些欣喜:“這有什么難得?孤陪著你便是,坐到天亮都無妨?!?/br> “那我去取棋盤來?!鄙蜢o站起身來,“殿下陪我對弈幾局吧?!?/br> 剛入中伏天,薛銀到了京城。 先去吏部報道,謁見了圣上,然后便住進了驛館。到了第三日安頓好了,趙衡親自在府中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陪坐的還有孫平,曹豐,和沈靜等人。 席間飲酒敘話,相互敬酒。到了沈靜,沈靜端起酒杯起身走到薛銀身邊:“學生敬薛大人這一杯?!?/br> 薛銀忙站起身來笑道:“可不敢這么說!你如今是堂堂探花,天子門生,我哪里當得起你這‘學生’二字?” 沈靜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薛大人為我洗脫冤情,重新取得解元身份,可不就是我的恩師?何況就連我沈家陳年的冤情,薛大人也為我伸直,將被人霸占的祖宅田莊,都一并討要了回來。真叫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br> 薛銀聽了連連擺手:“沈編修可誤會了。那舞弊案確實是我幫了些小忙重審。不過你沈家的祖宅,卻并非是我幫忙的。關于沈氏祖宅的卷宗,我也找出來看過,以那么低的價格賣給對方,確實有異??墒鞘虑檫^去已久,之前也沒有人提起訟狀,我們也不好憑空重審?!?/br> 沈靜詫異:“當時……不是大人托人轉交給我?” 薛銀放下酒杯,也是一副很意外的樣子:“原來你竟不知道?那些宅子田莊的地契,確實是我轉交給你,但我卻不敢居功。唉唉!這事怪我沒有說清楚,他給我時只說叫我轉交給你就是,你都知道,不必多說,我就以為他都跟你說清楚了——是吏部的穆君懷將田宅買了下來,地契交給我,又叫我轉交給你的?!?/br> 沈靜聽了一怔:“……怎么竟是他?” 薛銀還待解釋,卻被趙衡笑著打斷:“好了。不管個中多少曲折,橫豎事情已經辦妥,薛大人這個情,沈靜還是要承的。喝了這一杯,這些事就當做都了解了?!?/br> 當晚宴席結束,送走了薛銀孫平等人,沈靜也別過趙衡回到自己家中。 只是想起祖宅田地的事,未免覺得心中不大痛快:本以為與穆君懷的情分恩怨,早已經了結清楚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么一出,豈不是反而欠下了穆君懷一個人情? 想到這里他再不能安坐,將箱底統統翻了出來,算了算手中積蓄多少。之前在豫王府中一年,俸祿豐厚,又不為衣食所愁,他多少攢下了點錢;只是因為置辦了現在住的這處宅子,所剩也不算多了。 至于如今在翰林院中的俸祿,實在寥寥無幾。 次日整整一天,沈靜都在暗暗琢磨著要不要寫信給蘇州友人,將田莊變賣了添補上來。想來想去,終歸還是得賣,于是臨下值得時候,便草草寫好了書信,想著明日一早便投到信局去。 誰知剛回到家中,便見衛錚與小孟在廚房門口擇菜,趙衡正在廊下的竹椅上坐著,擺起了棋盤,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喝著茶一邊打棋譜,愜意的很。 見了沈靜也不起來,笑著向他招手:“過來幫我看看。這個劫怎么打?!?/br> 沈靜湊過去看了看,琢磨了會兒,在棋盤上點了點:“是不是這樣的?” “這個我已試過了,算出來不對?!?/br> 沈靜便拖了椅子坐在他旁邊,又陪著他琢磨了會兒,一直比劃到天快黑了也沒想透,倒是趙衡先放棄了:“快去換了衣裳吧??茨樕系暮??!?/br> “殿下還說我呢?!鄙蜢o站起身來笑道,“王府里有冰桶,有打扇子的,有趕蚊子的名貴熏香。偏偏跑到這里來打棋譜?!?/br> 趙衡懶洋洋抬起頭來,勾著唇角:“誰叫那里偏偏沒有你呢?一日不見,比熱著還難受?!?/br> 沈靜被他噎的說不出話,那邊衛錚和小孟也都捂著嘴吃吃的笑。沈靜臉上紅了紅,轉身便往臥房里去。 剛換好衣裳,便聽到外頭有動靜,片刻小孟敲門:“先生,有人找?!?/br> “是哪位?”沈靜打開了門,不知這時候是誰會來。 小孟回頭看看廊下的趙衡,放低了聲音:“……是那位穆君懷大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