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看了小有一眼，無奈道：“你這么擠兌我，又有什么意思。你難道不知道我？我有我的難處?！?/br>
    小有放下茶碗：“沈靜。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繞彎子了。有些話，如今我是不吐不快了。說的不好的，你多擔待?！?/br>
    沈靜也放下茶碗：“……有什么話，你說就是了。我仔細聽著?！?/br>
    “昨晚殿下回了府里，一個人在院子中間站了半宿?？焯炝習r才進了屋子，衣裳都被寒氣沾濕了?！?/br>
    沈靜垂眼，默默聽著。

    小有嘆了一聲：“你說你有你的難處，難道殿下就沒有難處？殿下就算位高權重，身份尊貴，難道心就不是rou長的？磕著碰著，也是會疼的?！?/br>
    沈靜聽著，許久沒有作聲，半天，澀聲道：“那你說，要我怎么辦？”

    小有起身，走到沈靜跟前，直接逼問到了他的臉上：“殿下人品才華，難道真的半點不入你的眼？”

    沈靜往后退了退，驚訝的看著小有：“退一萬步說……你也不該這么問我。你不為殿下名聲考慮？”

    小有慨嘆一聲：“名聲這東西，有的話當然最好……沒有，也就這么著了?？倸w殿下也不是靠著名聲吃飯。說真的，我的私心，也覺得殿下這回很離經叛道?？墒沁@么多年，我跟在殿下身邊，知道他的不容易?？此诟拭C這幾個月時?；瓴皇厣岬碾y受勁，我都覺得難受。本來活的就累，好容易遇見個知冷知熱的人，能松松快快的說兩句心里話，不比什么名聲都要緊？”

    “我卻不能不考慮?！鄙蜢o垂眼道，“不論于殿下，還是于自己……我都不能不考慮?！?/br>
    小有聞言，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唉?！?/br>
    頓了頓，又解釋道：“我也不是要責怪你，你也是十分難為。只是從甘肅起，就看著每日殿下如此煎熬，心里很不是滋味?！?/br>
    沈靜提起茶壺，慢慢將小有茶碗添滿了水，輕聲說道：“等等吧……過去這陣，慢慢就好了?！?/br>
    “你這么以為？”小有搖搖頭，“我也不瞞你。昨晚宮宴之后，圣上留下殿下，又催促他早日擇定王妃人選。從前殿下都是借口推辭?？墒亲蛲?，殿下直接跟圣上說，沒有再娶王妃的打算了?！?/br>
    沈靜驚訝的抬起頭。

    “想不到吧？”小有苦笑一聲，“我從小跟著殿下，這么些年過來了。我都沒有想到，殿下竟有這樣的一面?！?/br>
    將小有送走，已經快晌午。

    沈靜坐在書房里，想著小有說的話，一時也無心讀書。

    正翻來覆去的嘆氣，邊聽到小孟敲門，開門進來，小聲問道：“先生。那位穆公子……又來了。在門口等著呢?！?/br>
    沈靜默了默，擺了擺手：“就說我不在家里?！?/br>
    “……是?！?/br>
    小孟輕手輕腳的去了。

    等門關上，沈靜坐在桌前閉目定了定神，片刻睜開眼，翻開書小聲誦讀起來。

    他這一聚精會神讀起書來，便如老僧入定似的，連午飯也省了，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放下書卷，站起身來走出了書房。

    這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淅淅瀝瀝，如煙如霧。

    院子里的夜來香與月季的葉子。被雨水潤的碧盈盈的，格外鮮艷。

    沈靜在檐下站了片刻，看著滿眼新綠，才覺得沉郁的心情稍解。

    剛想著去廚房吃點東西，便見小孟舉著傘迎上前來，小聲道：“先生……那位穆先生，還在門口等著呢?！?/br>
    沈靜聞言，看向院門口的影壁：“……還在？”

    “嗯。在胡同口站著呢，一個多時辰了?！毙∶仙裆H為難的樣子，“我跟他說你不在，他也不惱，說要等你回來。我叫他到門里站站避避雨，他客氣道了謝，但也不肯進來……我只好拿了把傘給他，省的淋濕了?！?/br>
    沈靜在檐下站了片刻，嘆口氣，從小孟手里接過傘來：“你忙吧。我出去看一看?！?/br>
    他打開碧油油的傘，繞過影壁出來門前，果然見穆君懷撐著傘正在胡洞口站著，見沈靜出來了，轉過身來，遙遙露出悵然的微笑：“……妙安?！?/br>
    這情形太過熟悉。

    一瞬間，沈靜覺得仿若時光又回到了從前幾年，穆君懷冒著雨在杭州的胡洞口等他的情形。

    第59章 重逢君懷

    與四五年前相比, 沈靜似乎是沒什么變化。

    可是穆君懷卻變了不少。

    四五年前的穆君懷，不過二十許, 長身玉立，形容俊逸, 舉止瀟灑，詩詞歌賦，信手拈來。言談之間, 乍看細致周到, 其實偶爾還會露出些不拘小節的冒失舉動來。

    沈靜依稀記得, 兩人第二回 還是第三回見時, 是在建春戲班的院子外頭，穆君懷來約他出去踏青。出城的路上，穆君懷非要去買路邊的桑葚來吃，結果好容易買了來，卻撒了沈靜一身，弄臟了他好好的一件綢衫。

    好好的一次踏青, 最后卻以穆君懷拉著沈靜，去成衣鋪子里買衣裳來賠給他告終。

    如今的穆君懷，比較那時候, 樣子似乎瘦了些, 氣質也沉穩了些。轉頭見到沈靜出來，上前一步, 眼神雖有浮動, 語氣卻還算從容：“……妙安?！?/br>
    頓了頓, 嘴角牽出些許微笑來：“……好久不見了?！?/br>
    沈靜也想回之以笑，卻笑不出來，看看傘外漸漸大了的雨，遲疑片刻，還是側過身道：“是許久未見了?！M來坐坐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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