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
等回艙房拿東西的時候, 他寓教于悲, 順勢教育了幾句。 “這娶親么, 還是要看岳丈的,南正天獐頭鼠目,陰損狠毒, 不是良家, 有這樣的泰山日日壓頂,很可能會家犬不寧, 習武之人靜心為上,切莫為兒女情長耽誤前程的事?!?/br> 這種場面話一般人應著也就好了,但青年不但不附和, 還默然放下手頭那幾張看不出名堂的狗皮膏藥。 “我認為,習武講究內外兼修,外是修行,內是修心,如何好好對待感情,也是修心的一部分,自己心亂,就賴到兒女情長上的做法并不可取?!?/br> “……” “況且,若真歡喜一個人,這人身邊有誰,有什么好在意的?!?/br> 郁衍霎時間就不樂意了。 什么意思,怎得還然替南正天說上話了,難不成還真對南小姐有意不成? 他說當然要緊,你看南朝孔雀東南飛的悲劇,不就禍起于婆婆之手。 “可他們的悲劇,又不是別人造成的?!?/br> 商應秋:“焦仲卿自己性格懦弱,母親與妻子有矛盾,他無力調解,步步妥協,最后休掉了本無過錯的妻子,無男子擔當,懦弱無能,這是第一錯?!?/br> 說到這,商應秋朝邊上看了看,他絕沒有要同人爭吵的意思,可郁衍已在氣頭上,砰得一聲,很不客氣的把窗戶重重推開。 透透風,也順便透透自己的氣。 “他既休了妻,就該一別兩寬,不應再去纏擾對方,人是他先放棄的,姑娘再尋良家,理應為她感到慶幸,而他卻見不得心愛的人幸福,要譏諷她攀得高枝,可見懦弱之余,又自私自利,此為其二錯;第三,南北朝正值亂世,他若真有那么孝順,可考慮過死后誰贍養老母,養保護幼妹?他所謂的孝順也不過如此,自盡也并非出于勇氣,而是逃避,最后害妻棄母,家破人亡,而悲劇是他自己一手造成,賴不得旁人,做男人,我認為最緊要是有責任,您說是嗎?” 郁衍一時無法反駁。 想的那么透徹,這小子是對人家的夫妻生活思考很久了吧? “您一定也有過喜愛的人?!?/br> 郁衍身子一晃,聽到自己身體血液流淌的聲音在回答,是有的。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責任二字,完全切中自己痛處。 不負責任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恥辱,自己趁人不備親了人,哪怕是手,那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趁人不備肌膚相親,之后一走三日,怎么看都是登徒子的手法。 他與青年再一對視,好像被看穿似的,血涌上了臉,心中頓時騰起一股子熱血難當的沖動。 就今天了,不能再瞞下去了。 就算不能表白心跡,起碼也要做到起碼的坦誠相待。 還童的事說出來又何妨,是,把事說出去,就相當于多給一個把柄出去,可喜歡的人一提責任,他就有點控制不住,恨不得掏心掏肺掏空自己。 好像只有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前世今生全都如實相告,才能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心比金真。 西天取經都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自己連這一步都踏不出,還談什么修成成果? 只是要談的事太多,多到他要思考下究竟從何說起,嘴都有點不利索。 “應秋,我有件事瞞著你,不,不是一件事,可能有好幾樣,你撐著點,別嚇著了?!彼萘诵?,兇氣畢露:“其實我是——” 話音未落,船板猛烈的晃蕩起來。 ………… 下午的日光最為猛烈,此時晴空中明徹無云,海面閃射出的光點照得人沒法睜大眼,收到要打道回府命令的掌舵弟子們,正在船桿上調試著風帆。 但很忽然的,一陣如雷鳴涌動的聲打破了午后的寧靜。 “喂……你們快看那是什么,是我眼花了么?” 一弟子顫顫巍巍指向一處,身邊人向往一望,只見天水交界處,靜如琉璃的海面下,一團巨大的陰影以極快的速度朝船壓來。 巨大如刀刃的魚鰭破開波浪,所經之處海浪翻天,遮天蔽日的雨霧中,一道巨影從海天之間緩緩升起。 “那是什么啊——” 船上的人扶著船舷,一個個都瞪大了眼。 幾句說話的功夫,這龐然大物從已完全躍出海面,它全身通黑,渾身由鐵疙瘩一樣密密麻麻魚鱗覆蓋,半露出的腦袋形似大鱷,身軀奇長,遠遠望去就像一條巨龍在掀浪前行,震得船顛倒起伏,搖晃不止。 郁衍滿腔熱血被顛得影都沒了,失去了最好開口的機會,只得雖商應秋疾步趕到前艙。 他還沒看清海中是何物,以為是東道主要來一道壓軸硬菜,可這么大一條,吃得完? 這也太客氣了點。 “沒事的?!贝瑩u搖晃晃,青年很體貼地攙扶住他:“那我們就客隨主便,入鄉隨俗就好?!?/br> 南老爺子正忙著指揮弟子,聽著這一來一往的交談聲,他多恨自己一把年紀還耳清目明啊,覺得自己還是心梗算了,以后家祭無忘告乃翁吧。 “布陣!去把那孽畜給我弄死!” 弟子得令,十幾人手持箭弩,迎風躍上船樓各處—— 那箭弩名為摧龍弩,專為海戰而造,箭頭成鉤狀粹有劇毒,而箭羽后又連著細若蠶絲的金剛線,射出后經緯相錯,能交織出讓獵物無所遁形的巨網,捕獲巨鯨烏賊王皆不在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