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僵持了一下,郁衍頓住腳,挪了幾步,勉強過去:“干嘛?!?/br> “手給我?!?/br> 原來又是擦手,潔癖沒救了。 不僅自己愛干凈,還強迫別人也要,郁衍硬邦邦伸出兩手,那動作像極了犯人戴手銬,用身體力行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不愿。 把手指縫,連同臉一起擦了,現在正是秋干物躁的時候,商應秋估計之前專程跟府里有家室的大俠取過經,隨身備了一小罐珍珠膏,指尖挖出一點,上下左右,均勻的點在小孩臉頰臉上。 大功告成,商應秋滿意地退后一步,低頭看他。 兩人視線不免對上。 要說樣貌,郁衍覺得商應秋生得最出彩的地方,應該在于那雙眼睛。 輪廓清晰,眼尾處似工筆畫一筆而落,瞳仁如點墨,睫如烏羽,看久了,里頭若有微光。 這微一愣神間,商應秋伸手蓋住了他后頸。郁衍幾不可察的緊繃了一瞬,以為這是試探,但是很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肩頸處傳來暖熱的力道。手指力度均勻的從風池xue,順到肩井xue,在熱敷下,緊繃漸漸松開,落枕的地方也能自如扭轉了。 外頭,方垣已經上了馬,離雍城還有大半天的路程,他在一樓大聲催促:“盟主,該出發啦!” “好了?!鄙虘锶嗔巳嘈『⒛X袋:“下次不舒服要早說?!?/br> 這一路,除了落枕外,最讓他困擾的,還是商應秋本人。 若稍微坦率點,他也不至于認錯人,早就把那點恩還干凈了。 這就是他不喜歡欠人情的根本原因,太可怕了,原本一點點的恩情,可以經過歲月發酵,連著之前火場的份,連本帶利,利上滾利,讓人無法心平氣和的忽略。 明明這人是害他淪落至今的罪魁禍首之一。 應該討厭的,可現在這個“應該”搖搖欲墜,有了要站不住腳的跡象。 郁衍指尖顫了顫,不想被看出異樣,口氣同往常一樣兇中帶沖:“也沒什么好說的,不就是落枕么?!?/br> “落枕久了,說不定會落下病根,以后長大脖子歪怎么辦?!鄙虘锩C然道:“歪脖子的大魔頭,不煞風景么?!?/br> “……那也不關你事?!?/br> “還在生昨晚哥哥的氣?是不是因為——哥哥在沈叔叔面前讓你背書,批評了幾句,覺得丟面子了?” “……” 人與人之間都有所謂的分寸,商應秋知道小孩有防備心,所以他蹲在稍遠的地方,只牽住郁衍兩邊垂下的雙手。 “這次哥哥說話欠考量了,沒顧忌到你的情緒?!鄙虘镎遄昧艘幌?,他聲音清正有余,婉轉不足,讓本是親昵的話,都自帶起幾分讓人肅然起敬的慎重。 “哥哥以后注意,那作為交換,以后有哪里不舒服,你也要早些說,好不好?!?/br> “……” 被這樣的鄭重其事的牽著手,讓本來屁大點事,也死灰復燃,無理取鬧的茁壯起來了。 所以哪怕心中已經不在計較,但郁衍嘴上并不怎么買賬,得理也不饒人:“欠考慮,一句話道歉就可以了么,可太隨便了?!?/br> 商應秋嘴唇掀了掀,多了絲無可奈何:“那你想怎么樣呢?!?/br> * 高墻深院,碧瓦高墻。 沈小小沖著里頭叫了幾聲,扯住主人衣擺,示意往里頭去。 沈促與方垣面面相覷,望著那掛著描金“譚府”二字的巨大門匾相視苦笑。 還真是巧了。 花蜘蛛也真會選地方——此處正是拳宗老祖,譚老爺子的府邸。 老爺子今天九十大壽,來往府邸里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六扇門捕頭可以得罪的起的;再說,先不說譚府里頭的拳宗弟子,光是各方家眷仆人也有百人,再加上來籌備壽宴,各地來的賓客,賓客身邊帶的隨行奴仆……每日出入人如潮水,要找一個本就善于易容的人,談何容易。 為不打草驚蛇,沈促換上武林盟隨行弟子,準備先進去再說。他在馬車里換好衣物,下車時,就見商應秋牽著小師弟的手往這走過。 “兄弟,來看我這身如何,像你們的人吧?不會太器宇軒昂了點吧?” 對沈捕頭的擔憂,商應秋看了眼,表情不變,清清冷冷的:“汪?!?/br> 沈促:“……” 不,等等,剛剛那聲汪是怎么回事? 是他是命不久矣,所以耳朵才出問題了吧! “犯什么傻啊?!笨瓷虿额^這神智恍惚,嘴半張,眼睛發直的傻樣,方堂主不明所以的嫌棄了一眼,深覺找花蜘蛛的事,還得指望自己。 而且令人憂心的事,這次八大世家得知獨孤棠丟失了兩堂席位,十分重視,各派使者早一步到來,密謀多日,多半會趁機發難。 聽完各方情況,商應秋微頷首,表示曉得了:“汪?!?/br> 方垣:“……??” 他僵硬的轉過頭,對沈捕頭說:“沈兄,你行行好,打我一巴掌,我估計還沒睡醒?!?/br> 沈促還在麻木中:“不……稍等,我估計也沒醒?!?/br> 感受到一旁過于直白的震驚,商應秋轉頭,語調上揚,大大方方問小孩:“汪?” 意思是這樣可以了么。 郁衍同樣受到了驚嚇:“……可,可以了?!?/br> 何止可以,簡直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