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千億嫁妝有何用 第60節
訊息皆是空的,沒有哪條消息未讀,沒有哪通電話錯過,想見的人依舊杳然無蹤。 她在混沌昏沉里想起不知是哪部電影里的臺詞。 “夢里夢見的人,醒來就應該去見他。生活就是這么簡單?!?/br> 情緒驀地一激。 或許garen說得有道理,如今這個世道誰說非要等哪一方先主動,就算換她去找他又有多大損失。 既然林澤也說事情已經處理完畢,她應該不會影響到他的工作吧。 她在倫敦有房子,各季衣物與日常用品都齊全,只要她愿意,只需一張機票,連行李都無需收拾。 “晚點我要飛一趟倫敦?!?/br> 陳棠苑在早餐時刻向父母宣布了這個行程,語氣隨意得好像只是搭空中快線飛一趟濠城,十五分鐘的航距。 陳爸爸驚訝道:“今天去?怎么這樣突然?” “有幾幅與開業展相關的手稿一直找不到,大概是放在倫敦沒有拿回來?!标愄脑泛韧昱D?,將用過的濕巾疊好放在桌上,準備要走。 “什么手稿這么重要,非拿不可?” “當然,我精心籌備了這么久,怎么可以有一點細節上的不完美?!?/br> “你也還未確定究竟在不在倫敦,不如讓茜姨去找了寄給你,免得白跑一趟?!?/br> “在的在的,我確定?!标愄脑穲猿值?,“時間緊迫,寄回來萬一趕不及呢?!?/br> 陳棠苑收拾完畢出了門。 她想好了借口,還需拿上一件道具——他的西裝外套。 她當時洗干凈了掛在深水灣的衣帽間里。 * 表嫂與外婆竟然大清早就坐在廳里說話。 陳棠苑走過去打招呼,目光四處搜尋了一圈,卻沒找到大表哥的身影。 表嫂大概也十分意外她突然出現在這里,聽到聲音,單薄的身軀顫了顫,抬手快速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轉頭撐起笑:“苑苑怎么來了?!?/br> 陳棠苑懵了一下,朝外婆道:“啊,我遲些要去倫敦,想回房間拿護照?!?/br> 外婆沒說話,面無表情地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快去,看起來情緒并不太好。 陳棠苑不敢多問,悄無聲息地上了樓,從衣柜里拖出一只老花手提箱,將西裝疊好鋪進去。 陳棠苑拎著箱子走下來,表嫂也正從沙發上站起身。外婆并沒有看她,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不知說了什么,表嫂朝她鞠了鞠躬,轉身快步往門外走。 陳棠苑也跟出去,眼見她馬上要走,遠遠便問道:“阿嫂怎么自己一個人,陳濟千沒有來?” 她與幾個表兄弟關系不錯,向來都是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 “濟千在公司呢?!?/br> 表嫂扶著車門,笑容里恢復了往日的謙柔,但眼眶泛起的微紅仍顯示出方才哭過。 陳棠苑蹙起眉,越過表嫂看到后排座位上堆著幾個寫有港城手信字樣的袋子,塞滿元朗蛋卷和鳳梨酥,還有翠香樓的客家茶粿和杏仁餅。 “阿嫂這是要去哪里?” “正準備去機場?!?/br> “這么巧,我都是去機場呀?!标愄脑窊P揚手里的箱子,“那介不介意我蹭你一程,路上有個伴?!?/br> “好啊?!?/br> 表嫂率先彎腰坐進車里,將后排的紙袋往角落一推。 陳棠苑打發江司機自己回去,也跟著上了車。 表嫂看著她抱在懷里的手提箱,問道:“苑苑去倫敦做什么呢?” 陳棠苑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是想去見一個朋友?!?/br> “是嗎,挺好的?!北砩c點頭,話里有一絲感傷,“還有想見的人,還有可以見的人?!?/br> “那阿嫂呢?” “我回溫哥華探望父母,順道散散心?!?/br> “散心?” “嗯,其實在這邊過得不太好?!北砩┛嘈σ宦?,“想躲回娘家了?!?/br> “怎么會?我一直以為你們很恩愛!”陳棠苑不可思議地驚呼,“是陳濟千欺負你?別傷心,回頭我幫你罵他!” “不是他的問題,大概是我的問題?!?/br> 表嫂搖搖頭,不再多作解釋,沉默地望向窗外擁擠的城市。 大概是獨自嫁到港城來,父母兄妹都不在身邊,連可以倚賴的肩膀都找不到一個,又怕家人擔心,受了委屈無處說。掙扎片刻,她還是將陳棠苑當作傾訴對象,開了口。 “說起來我嫁到這里好幾年,好像現在都沒能完全融進這個城市的圈子,在那個家里也就同你,還算有點話說?!?/br> “其實我自己家條件都還可以,雖然是遠不及你們,但爸爸mama也不希望我高攀,千里迢迢來做什么豪門少奶奶?!?/br> “但我與濟千,的確是因為真心相愛,至少我認為我們在外求學那段日子,的確是彼此鼓勵著,相依為命一般過來的?!?/br> 深吸一口氣,眼淚又滾了出來,她抽出紙巾徒勞地擦著,話不成句。 “有一回在挪威,我們的車在雪地里拋錨,等待救援等到深夜。不敢開太久暖氣,他把厚衣服脫給我穿,把最后半瓶伏特加留給我,讓我喝完暖身。我躲在他懷里,看到天邊亮起極光。他凍得聲音都變了,還顫抖著在我耳邊說,如果這次可以活著出去,我們就結婚?!?/br> “我一直覺得我與他也算經歷過生死。他承諾過的,無論發生什么,對我都不會改變。我們曾經也有過千金不換的快樂時光,可正因為快樂過,現在的痛苦才更加深刻?!?/br> 陳棠苑吃驚地張了張嘴:“……到底,怎么回事?” “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就是沒有孩子?!彼孀∧樳煅手?。 “我當然知道你們這樣的家庭,對子嗣多么看重,他也是被父母催促著逼迫著慢慢動搖……可笑嗎,他的父親,我的公公,居然直接給他塞女人。要他去跟別的女人生孩子,抱回來給我養,算我的,我們還跟過去一樣?!?/br> “怎么可以呢,他們把我當成什么?他招架得了多久,我又招架得了多久。我也不可以說他有錯,這就是他的家庭,他也很痛苦?!?/br> 陳棠苑想起聚餐時,外婆那番渴望抱曾孫的話,所以今日在大宅里才對表嫂態度冷硬? “我來找老太太求助,你猜她說什么?她叫我忍。她說這是一個豪門媳婦的覺悟,沒有這樣的覺悟當初就不該嫁進來。好像我是為了錦衣玉食,好像我是為了下半生的榮華富貴?!?/br> “可我不是的呀,如果我與他沒有感情,大不了我安慰自己,至少他生得好看,人也優秀,家世又好,對我很不錯,我嫁給他能有多大損失??墒撬麗圻^我,若是哪天不愛了,我接受不到這樣的落差,我接受不到他的不忠貞?!?/br> “到這時候,往日溫情,皆成冷刀,比那個雪夜冷得多了。有時候我甚至想,索性那晚我們就被雪埋在世界盡頭算了,做兩只至死相愛的鬼,誰又知道快不快活?!?/br> “苑苑,你是好命的,你是老太太的孫女,無論如何她都會包容你,為你撐腰,我是孫媳,我不姓陳,我也沒有孩子姓陳,只能永遠是外人?!?/br> 汽車跨過大海,來到機場外。 陳棠苑不知該說些什么,神情凝重地幫助表嫂將行李一點點轉移到推車上。 “好了,你不必費心安慰我,我已經想得很通。我在那個家幾年,好像只是一場空,曾經的愛與誓言也變成可笑的蚊子血、白飯粒?!?/br> 看出陳棠苑的不安,表嫂沖她寬慰地笑笑:“也許這次回溫哥華,我不再回來了?!?/br> “好可惜?!标愄脑芬才p松地笑道,“我的工作室快要開業,還想邀請你來玩的?!?/br> “沒關系,有時間可以去溫哥華找我?!?/br> 陳棠苑陪著她走到安檢口。 表嫂想了想,又道:“苑苑,我也不是要給你什么忠告,或許是一點感慨?生在這樣的家族,游戲人生才是最好選擇,千萬別太執著于真愛,也最好不要動心,你自己痛苦,你愛的人也會為你痛苦?!?/br> 陳棠苑怔了怔,提著箱子的手用力收了收。 “是我太天真,戀愛與婚姻的確是兩回事,人生更不是只靠最初的心動就足以為繼?!?/br> 陳棠苑目送那個單薄纖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內。 其實這位表嫂比她也大不了幾歲,當初嫁入陳家,港媒也浩浩蕩蕩寫了幾天幾夜,娘家家底與求學經歷都扒盡,文字里盡是酸意,又在每個場合追著舅舅舅媽采訪,問他們對這個兒媳的看法。 大舅舅出鏡回應道:陳家不需要孩子商業聯姻,也不看重身份,希望大家祝福真愛。 賺足大量股民好感。 誰知才過幾年就徒留唏噓。 陳棠苑由此及彼,想到自己,也嘆了嘆。 在萬米高空之上,那些身處云端的人,其實各有各的悲哀呢。 游戲人生,鐵石心腸,的確就是最好選擇。 飛機降落在希思路機場,下午十四點一刻,陳棠苑一身輕松地走出海關,將手提箱置在一處大理石隔斷上。 信號轉了幾圈終于切出來,她一番心理建設后,把電話撥了出去。 他的聲音頭一次通過電波傳到她耳邊,像四度定弦的大提琴,醇和低沉,帶著悠揚的頻率。 “……陳小姐?” 陳棠苑握住手機的手一顫,半晌,才淺聲道:“是我?!?/br> 他顯然也十分意外,愣了片刻,才問:“怎么了,是找我有事?” “沒、也沒什么事?!标愄脑酚悬c語無倫次,重新組織語言道,“就是,我現在正在倫敦,所以順道問問你在不在……” 他久久沒說話。 電話那頭細碎的談話聲越來越遠,他似乎是換去了一個相對安靜些的地方。 陳棠苑抿抿唇,又試探著開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怎么會?!彼杆俜裾J,又答,“我當然在倫敦,陳小姐什么時候到的?需不需要去接你?” “不必了,已經有其他人來接?!标愄脑返皖^盯著自己的腳尖,“我也只是隨便問一下?!?/br> “這樣?!彼D了頓,“那陳小姐晚點會不會有時間?我可不可以找你吃晚餐?” 落地窗外,跑道長長地延伸出去,無數架飛機正在起飛或降落。 陳棠苑在窗邊不安分地晃來晃去,此時無聲地彎起嘴角:“應該有時間?!?/br> 海峽另一頭的法國巴黎。 莊律森將文件塞回里奧·梅侖手里,一邊通知道:“我要回倫敦?!?/br> “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