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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要了點大參,叫人煎好吃下去接一接氣,把全似莊、賈端甫請了來,說道:“兩位老哥哥我是要長別的了,這傷口是不會合的,不過早晚的事。從前看相的本說我眼運尾上怕有金刃之災,我所以不肯住到上海原是避禍的意思,不想在這道兒上被這些無名毛賊不明不白的砍了這一刀,真是不值,這也是定數使然,無可尤怨,只是我范星圃這么一個才干,這么一點年紀,竟至一蹶不振中道而殂,心中實是有點不服。以我生平的本領不是自夸的話,就是平平正正的做去,沒有不做到督撫的。我自問也沒有甚么不可對人的事體,不過求效太急,凡事總想先人一鞭,勝人一籌,有些地方不免做盡做絕。那年在湖南的事,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了,不過因為得了一個嚴明精干的聲名,也就有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勢,其實又何常好為刻薄呢?今兒雖不見得就是報應,然而問心到底有點過不去。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兩位老哥哥,前程遠大須要切記:凡事做到得手的時候,總要放松一步,不可做的太過,稍留余地以處人,即留余地以處己,我是已經悔之無及了。我有一個收用過的丫頭叫做珍兒,他娘家姓角,現在還住在九江,托那同住的房東照應著,我臨走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我留了六千銀子在九江銀號里生息,他能守固好,他不能守,這銀子就與他作為賠奩,他是為我的事很吃過苦的,我不忍負他。我匯到京里的一萬銀子,如果這珍兒生的是男,就與我這遺腹子,生的是女,能替我在族中承繼一個,把這銀子替這兒女兩人平分。不過,我們杭州人因家鄉住不起,飄流在外省的居多。無論何等大族,本支沒有滿百丁的,我近支固是無人,遠房亦其寥寥,立嗣也頗不易。其實我躬不閱遑恤,我死后也叫做一息尚存,聊盡人事而已。我這些話,請兩位哥哥替我用筆記了下來,我自己是不能寫了,而且又叫我寫與誰呢?”說著又嘆了一口氣,又道:“我這皮囊是要連累兩位老哥哥,替我收拾,將來能把我的棺木送到九江,再能同我續弦內人的靈柩一齊運回杭州合葬,那更感激不盡,只好來世銜結回報罷?!比魄f、賈端甫聽了這些話,很有些悲感,只好拿話安慰他道:“老弟不要亂想,這種硬傷是不要緊的,好好的靜養,自然會好,正在壯年怕些甚么?”又各人拿了兩張長連信箋,把他所說的話照著寫了出來,送與他看過,各自收好。那范星圃說了這些話,動了心血,那瘡口又迸了開來,大喊一聲,暈厥過去,好容易喊醒,神氣更加不好。全似莊、賈端甫走到外間說:“看這樣子,恐怕難呢,我們得替他預備預備?!辟Z端甫道:“天氣勢,早點預備了的好?!碑斖砣魄f回到衙門,叫他賬房師爺去看了一副枋子,又備了些衣服衾枕之類。賈端甫也到二更方歸睡,到床上想:這范星圃的下場如此,心中也狠有些難過,直到五更方才朦朧睡著。天剛黎明,就聽見老媽子說,范大人那里有人來請,賈端甫一驚,不知究竟范星圃傷勢如何下回便知道了。 第二十一回藥石誤投喪明抱痛蒹葭幸托涼血甘居 賈端甫聽說范星圃那里有人來請,連忙起來洗漱穿衣,匆匆過去。到了那邊,全似莊也剛到,兩人同到床前一看,見那范星圃昏迷不醒。等了一刻,忽然睜眼看了一看,嘆了一口氣道:“唉!想不到我范星圃年未四十官至三品卻竟如此結果了?!闭f罷,兩眼一掉已向大羅天上去尋他前后的兩位夫人重結那來世姻緣??蓱z這么一個能員,竟弄到赍志九泉,歿于旅館。做書的做到這里,也都有些不忍下筆。賈端甫、全似莊均各嚎啕痛哭,那衣衾棺木到午后也俱齊備,天氣正熱,不敢久停,揀了酉時入殮。同城文武因是本府同甘肅臬臺的把弟,都來送殮,比他在九江斷弦的時候還要風光些。過了頭七出了殯,寄在一個廟里,全似莊、賈端甫都來步送,那些文武也來的不少。 當這范星圃病重的時候,賈全兩家都在那里忙著料理喜事,最忙的是那位正定府的帳房師爺,顧了這邊還要幫著那邊,辦著紅事兼著辦白事,比我做書的這枝筆還要忙些。那賈端甫租的公館也不大,是三開間,前后三進。頭一進,大門二房中間有個過亭;第二進,兩間做廳一間做簽押房,兩邊廂房一邊做帳房,一邊做了門房;第三進,是上房上首一間,賈端甫自己住著,下首一間與他兒子做新房,卻把后半間隔出預備陪嫁丫頭、老媽所祝兩邊廂房都是三間,靠上首的這一間都有門可通上首廂房,是他這位未正名的姨太太住著,因為名分未定不好明明白白的同住一房,其實是一直同起同眠的。那個門卻是開著,以便出入自由。下首廂房是靜如小姐住的,姨弟都已大了,又要娶親,自然要避嫌疑,所以那個便房卻是釘住了的。 湖北帶來的那個老媽住在上首廂房對間,因為要辦喜事,又在本地雇了一個老媽住在下首廂房對間。這位靜如小姐同那小雙子姑娘,在彰德以寡敵眾,鏖戰一場,固然創巨痛,受的是皮rou之傷,不多幾日腫消痛止,已容得老僧出入。那小雙子是搬了公館就照常更衣入侍,這靜如小姐雖然此一番在嚼,然而一曝怎能抵得十寒,那時患其多,此刻特苦其少,可恨那道便門又被他們關斷,藍橋咫尺欲渡無門。這天離喜期只有三天,賈端甫去找全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