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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修道,不覺得佛光有什么威力,如今一朝入魔,總算嘗到了絲煎熬的滋味。 游逸擦去額頭冷汗,看著才走不到三分之一的臺階,咬咬牙,繼續前行。 “施主,不要往前了?!睌r住他的是個小和尚,一身灰藍僧袍,大概只有半人高,兩頰還有些拋拋rou。 游逸看著小和尚,紅瞳熾烈,與這佛門攝人的金光形成鮮明對比。 “怯塵呢?” 小和尚道:“大師兄在山上?” “他什么時候下山?!?/br> “大師兄不下山?!?/br> 游逸皺眉,由于體力不支,跪倒在臺階之上。 小和尚心有不忍,勸道:“施主,你還是回去吧?!?/br> 游逸雙手撐在石階上,緩緩搖頭,“他若不來,我回哪兒去?” 小和尚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游逸問他:“他為什么不下山?!?/br> 小和尚目光一閃,“這是師兄的決定,我不知道?!?/br> 游逸看著小和尚,忽然明白了。 “你撒謊?!庇我菥従徠鹕?,“是你們把他關起來了,你們舍不得這個天生佛骨,你們不要他下山!” 小和尚一驚,提著僧袍,噔噔跑上山。他一邊跑一邊喊,“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再往前了!這是為你好!” 游逸輕笑了一聲,撣了撣衣袍的灰,繼續前行。 “你不能往前了?!甭曇魜碜宰R海。 游逸冷笑,“一縷無主靈識,也想阻我?” “我只是勸一勸你?!奔乃拊谒R海的靈識道:“你再走下去,不用佛宗僧人出手傷你,僅是這山門禁制,就能將你燒死?!?/br> “佛宗不講慈悲嗎?” “狗屁慈悲。都是修行,你們道門真的做到無為了嗎?” “這世上啊,成佛證道是一套,但修士修行,往往是另一套?!?/br> 游逸停下腳步,“那我要怎么做?” “把你的軀殼交給我,我來幫你,幫你屠佛門,搶和尚,你覺得怎么樣?” 游逸冷笑,將那抹靈識往深海深處按。 靈識掙扎起來,“開個不那么有趣的玩笑,用不著這么生氣吧?!?/br> 游逸沉下臉,重復道:“現在,我要怎么做?”語氣十分不耐。 那聲音道:“去魔界。哪里才是屬于你的地方。按照我教的功法修行,要不了一百年,你就能橫行道門、佛宗,再也不懼這小小金光了?!?/br> 游逸望著高不可攀的佛宗寶剎,瞇了瞇眼睛,最終轉身下山。 身后塵土飛揚,道旁一顆古柏的樹皮剝落,現出八個筆跡飛揚的字,“人先寄住,日后來娶”。 佛宗寶剎,白玉舍利塔。 小和尚踮著腳,悄悄溜進塔內。 “大師兄,大師兄?!?/br> 怯塵聞聲抬頭,纏縛在他身上的鐵鏈嘩嘩作響,“他走了嗎?”聲音虛弱無力。 小和尚點了點頭。 “他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毙『蜕邢肓讼?,“好像開始不愿走,后來在臺階上站了一會兒,就走了?!?/br> “還有嗎?” “噢,有?!毙『蜕屑拥溃骸八€挺聰明的,猜到師兄你被關起來了。走的時候還擱山道上那可古柏上刻字了,什么“人先寄住,日后來娶 。住持可生氣了,那可是千年古樹??!” 小和尚圍著蒲團轉了圈,納罕道:“師兄,你說那位施主是不是寫錯字了?!叭ⅰ笔桥肿鞯讱G,我總覺得有些奇怪?!?/br> 鎖鏈搖動,小和尚回頭,不由大吃一驚,一向冷淡克制的大師兄竟然笑了起來。 “不,沒錯?!?/br> “真的嗎?”小和尚睜大眼睛,半信半疑。 怯塵點了點頭,“回去吧。待會兒住持該找你了?!?/br> “好?!毙『蜕锌粗訅m身上的鏈子,有些擔憂,勸誡的話在舌尖繞了三四圈,最終因為那抹笑,他什么也沒說,默默退了出去。 舍利塔重歸黑暗,無數佛燈亮起,周圍場景轉換,一個恍惚,人至浮屠禪域。 佛光耀耀,佛音渺渺。諸佛座駕,次第降臨,環繞身前。 身上的鎖鏈消失,怯塵起身,與諸佛平視。 佛問他:“可犯戒?” 怯塵點頭。 佛說:“數來?!?/br> 怯塵垂眸,平靜道:“弟子于雨夜入魔,殺邪修近百人,妄動殺戒;情起于心,踐行于行,是為yin戒;而后不悔過,又犯貪嗔癡慢疑。細數來,佛門清規戒律,已犯八九?!?/br> “可悔?” 怯塵抬頭與諸佛對視,“弟子不悔?!?/br> 八字擲地有聲。 諸佛皆驚。 怯塵道:“弟子雖生佛骨,卻無佛心。一切戒律,于我浮云。此后余生,愿歸紅塵。請真佛放行?!?/br> 諸佛沉默。 金剛問:“要罰嗎?” “罰?!?/br> 金剛執戒鞭上前,問怯塵:“可悔過?” “無過,不悔?!?/br> 戒鞭落下,怯塵魂魄一顫?!巴齽託⒔?,擅結孽緣。你憑何不悔?”金剛每說一字,便落一鞭。戒鞭直擊魂魄,身上沒有痕跡,但魂魄卻被鞭得殘魂飛濺。 怯塵咬牙忍痛,而后狂妄道:“就算是死在這里,老子也絕不改口!” “我沒錯,無過可悔!” 戒鞭如狂風暴雨般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