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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無意中暗合了佛門的觀點。 佛經把三千世界分上中下三界,下者幽冥,有地藏王渡化亡靈;中者人間,住著蕓蕓眾生;上者西天,是為佛國,釋迦牟尼便在那里。 據傳,有道門修士曾為此與佛修激辯三年。但由于世上沒有重生的例子,誰都沒法給出鐵證去說服對方。最終,這位道門修士與佛修大打出手,同歸于盡了。 念及此,游逸興奮起來,這佛道之辨,或將由他揭曉答案。上一次死亡,他以身祭陣,一半魂魄歸了桃里的鎮魂大陣,一半被玉樓招去了,所以沒能看見死后的光景。但這次,他死得干脆,魂魄也是囫圇整個的。正好可以彌補上次死亡的遺憾。 “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br> 游逸翻身下床,循著歌聲找去。 他推開房門,轉過嵌滿油燈的昏暗走廊,瞧見了一人。沒錯,活生生的人。他略有些失望??磥硭]有到什么地下之天,幽冥黃泉,而是還在人間。 一素衣女子正站在走廊盡頭,那里有一個火爐,爐上有個罐子,罐子里熬著湯。女子的歌聲婉轉悠揚,身段曼妙窈窕,烏黑的長發,僅用一段白錦扎起。從背影來看,應該是個清麗的美人。 游逸站在她身后,輕輕敲了敲梁柱。 女子聽見動靜,不再唱歌。她拿起擱在欄桿上的扇子,對著火爐扇了扇?;馉t里的火焰熾盛起來。激得藥罐子里的蒸汽噗嗤噗嗤往外逃竄。 游逸見素衣女子不搭理自己,清了清嗓子,厚著臉皮問道:“你在熬什么?” 女子背著她,清冷地說:“藥湯?!?/br> 游逸頓覺四周氣溫驟降。這聲音也太冷了,堪比三冬嚴寒的風,十尺冰湖下的水。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繼續問道:“什么藥?” 女子道:“補魂的藥?!?/br> 游逸挑了挑眉:“我的?” 女子點了點頭:“你的?!?/br> “嘖……”游逸本想把話題繼續下去,但女子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問一個答一個,讓他覺得有點累,索性一口氣把心中的疑問全都問了出來:“是你救了我?為什么?這是哪?我為什么會這樣?我還活著嗎?” 女子輕笑起來,放下扇子,調笑道:“你還是老樣子,輕浮得很?!?/br> 游逸一愣,“你認識我?” 女子有些驚訝,轉過身來,“你不認識我?” “嘶……”游逸看著女子的臉,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臉了。 那張臉上沒有一丁點皮膚,rou已經腐爛,如猩紅的爛泥般黏在骨架上。兩枚圓滾滾的眼珠子嵌在這紅色的爛泥中,仿佛隨時會掉下來,鼻孔處也只是空了兩個洞,隨著女子的呼吸,一張一闔,嘴唇像是干裂土地裂開的縫。 女子瞧見游逸的表情,意識到什么,當即扯過一張人皮,覆在了自己臉上,一張清麗漂亮的臉呈現在游逸面前。 “畫皮?”游逸略微驚訝,這是一種邪術,且失傳已久。 女子點了點頭,又問:“現在想起我了嗎?” 游逸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張臉仿佛在哪里見過。 “嘖!”女子似有些生氣,語氣也有了起伏,不似方才那般冷冰冰的,“我是秋水??!” “秋水?”游逸猛地想起來了,“你是幻境里面那個小丫頭!” “什么幻境??!”秋水拿起扇子,敲了敲游逸的腦袋,“我們四百年前在楚南佛門見過啊?!?/br> “當時你來遲了,還被我罵了一通呢。怎么,當了魔尊,就不認故人啦?”秋水瞪了他一眼。游逸突然就明白,何為顧盼生輝,若這張畫皮是秋水本來的樣子,那她未毀容前,當真是個極漂亮的女子。不過比之玉樓,還是差點,若是玉樓那樣清冷的人做出這樣的表情…… 游逸一愣,心道:“怎么又想起他了?!?/br> 他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后,他立即察覺了不對。秋水說的事情,不是他前幾天才在幻境中看到的嗎?為何她說,這是四百年前的事情。 四百年前,他去過佛門? 為何他一點記憶都沒有? 難道識魂缺失使他記憶受損? 不對!游逸立即否定了自己。識魂有損,只會使記憶混亂,絕不會使記憶缺失……他說他失憶,不過是胡亂皺了個謊話騙玉樓罷了。 游逸看向秋水,仔細打量著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真的認識???” 秋水柳眉一豎,哼了一聲,不理他了。 不像撒謊。 游逸愈加困惑。 他確定,這棟木屋和眼前的人不是幻象。他修煉邪術三百年,天下沒有人比他更懂這些邪門歪道。凡是幻境,皆為虛生,或是取自人腦中的記憶,或是取自人心中的夢魘,不管是記憶和夢魘都有模糊之處,這些模糊處,便是幻境的破綻。但這里,還有眼前的這個人,都是真實存在的。 四百年前他們見過?真的見過? 游逸拍了拍腦袋,努力回憶,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突然,靈魂深處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星星點點的白光從他的靈體溢散。 “呀,怎么回事兒!”秋水一驚,忙把藥罐子里的藥倒進瓷碗里,遞給游逸,“快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