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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叫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沒能看到林妄的身影,曾經被牢牢保護住的天名殿的法陣卻已經徹底破碎消散。 大門敞開,隱約能看到隱約的靈光,五顏六色,華而不凡。 ——天名殿是陸鳴巳存放各種別人上貢上來的寶物的地方,聽起來不怎么重要,然而整座后山只有天名殿,陸鳴巳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連危嵐也不行。 林妄做了什么? 危嵐眉間微蹙,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還沒等他想好,一道有些灰頭土臉的身影就從天名殿內走了出來。 ——是林妄。 林妄看到危嵐,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里沒了平日里那種處處針對的敵意,而是詭異地多了些憐憫。 他指了指身后的房間,帶著些復雜情緒:“……你進去看一眼吧?!?/br> 危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進去,而是溫和平靜地問道:“尊上應該和你說過不許進天名殿吧?趁著他不在做出這種事,等他回來了你要怎么和他解釋?” 林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他也沒想到天名殿的防護法陣居然是自毀法陣! 他本來是想趁著外界動蕩,危嵐注意不到后山的情況,偷偷溜進天名殿里,看看這座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可他剛瞞過法陣溜了進去,法陣就在他眼前直接炸成了一場煙花。 ……還把危嵐給引了過來。 明明危嵐反問的語氣和煦溫柔,林妄卻覺得他話里全都是刺。 他忍不住針鋒相對:“我?你還有心思擔憂我,不如好好進去看一看,看一看陸鳴巳到底把你當成什么!” 危嵐恍惚了一瞬,聽到這句話,他隱約猜到了天名殿里可能會有什么東西……他深深看了林妄一眼,為了驗證自己心里的答案,轉身走進了天名殿。 這是間很空曠的房間,兩邊擺著直抵天花板的展示柜,上面放著各種靈器以及放著靈藥的玉盒,正面大門的那堵墻卻沒有擺放任何東西。 而是懸掛著一副十分普通的凡間畫軸。 畫被一座單獨的微型法陣保護在里面,空氣被抽空,靈力也無法侵蝕宣紙,讓那副畫能夠長久的維持著如今的模樣,不會隨著時間腐化、褪色。 畫上的人,一身繁復層疊的長袍,上面繡著宛如樹葉紋路般的銀線,一頭烏發散在身后,發中墜著七色的繩結,眉目低垂,眼含哀傷,帶著一種悲憫的神性,好像正看著遭受苦難的蕓蕓眾生,慈悲而又圣潔。 然而讓人悚然的是——畫中人的輪廓,與危嵐足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危嵐清楚,畫中那人并不是他。 他從未曾有過那樣的神態。 “原來……”危嵐怔怔地看著那幅畫,“他長這樣啊……” 怪不得……怪不得見過畫中人的人都說,危嵐長得和他特別像。 如果說,林妄引他進來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幅畫,那他注定要失望了…… ——很早之前,危嵐就知道了,陸鳴巳之所以對他這般特殊,皆是因為他和某個早就已經死掉的人,十分相似。 畫中人,是上一代的巫族神子,白夏說,他曾經救過陸鳴巳一命。 可白夏大概從來不知道,那個從未被提起過的名字,在陸鳴巳心中有著什么樣的地位……若非念念不忘,又何必專門將他的肖像畫這樣小心翼翼地保護著? 危嵐垂下眼睫,看著自己的雙手。 不知為何,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可心底卻像有一個漩渦,吞噬了他所有的感情,讓他無比的平靜。 沒有疼痛,也并不難過。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據說,巫族的神子并非是巫族族人被選中繼承而來,而是在巫族族人的虔誠祈禱下,直接誕生于建木神樹之下,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特殊的出身,危嵐從小就早慧,此外就是,他的情緒比一般人淡薄得多。 而巫族神子的特殊身份,也是他的容貌百年未曾變化的原因所在。 危嵐這一生,也曾有一段時間,是擁有過與普通人一樣濃烈的喜怒哀樂的。 陸鳴巳說要帶他走遍天下時,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喜悅,那是與以往全然不同的喜悅,他不用去考慮自己背負的職責,守護巫族的責任…… 像是一個一直生活在水里的人,生平第一次浮上了水面,知道呼吸原來可以這樣的輕松。 最初與陸鳴巳結契的那段時光,是危嵐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可不屬于他的東西,終歸是不屬于他的。 在意外得知自己與上一任巫族神子長得十分相似的那一剎那,危嵐對陸鳴巳殘存的、尚未完全被摧毀的感情,像是被侵蝕的沙丘,一瞬間徹底崩塌。 他的情緒……又一次被鎖了起來。 危嵐看著被精心保護著的那幅畫卷,清亮的眸子里好像蒙了一層霧氣,又好像什么都沒有。 若說這百年的時間教會了他什么,那大抵是求人不如求己,指望別人來拯救自己……本身就是不現實的。 所以這一次,無論陸鳴巳怎么想,他都要離開他身邊,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危嵐最后看了一眼那幅畫卷,轉身在屋子里到處轉悠,尋找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