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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在他懷中使勁亂動,扭來扭去,雖說很不適應,但也沒有哭鬧,天生就很和善一樣。過了一會兒,卻又一口咬在陸楊的肩上,牙還沒長齊,基本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陸楊還是頭一回抱孩子,以往在山上都是見到幼年形態的人類,還沒有見過幼崽形態的,是以略有些激動喜悅,好似孩子是他的:“我們小林興真是太可愛了?!?/br> 林興聽到后,兩只大大的眼睛不住眨巴,好像能聽懂這個叔叔是在夸獎他。小孩子睫毛濃密,結合了他父母的優點,生得實在可愛。 他仔細地觀察面前這個從未謀面過的陌生人,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過了一會兒,喃喃開口道“......mama?!?/br> 陸楊抱孩子的手一僵。 林夢嬌倒是很激動:“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李吉祥躺著還不忘補刀:“這位英雄母親,你真榮幸?!?/br> 陸楊謹慎地把孩子放回林夢嬌懷里,扭臉要拽著道士的衣領,趁人之危就要趁個利索,直接揍他丫的。 剛拽起來,道士還沒來得及喊救命,卻聽見屋外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邁了一大步在門內,朝里喊道:“吉祥,不好了,李青似乎要咽氣了!” 三人連帶著小孩子都猛地一個回頭,瞧見來者是魯見深。他臉上也掛了彩,拄著一根拐,看起來行動不是很方便,但走起來卻健步如飛,忽略了屋內其他人,幾乎是撲到李吉祥躺椅跟前,臉色很不好:“他不愿意吃藥,剛剛咬破自己手指要寫遺書,我攔不住?!?/br> 陸楊下意識就要往門外沖,跑到一半猛地剎住,渾身止不住地顫。 見他猶豫,身后的林夢嬌果斷地、決絕地、毫不留情地將他踹出了房門。 魯見深走得極快,幾乎平地起飛,邊往前走邊頻頻回頭看,身后的年輕人似乎叫陸什么的,臉色極度蒼白,行走時極度僵硬,走幾步踉蹌一下,就跟丟了魂一樣。 魯見深在這兩年里,總聽李吉祥他們幾個提起這人,畢竟以前只見過一回,也沒什么太大的印象。他似乎運氣很不好,命也很不好。有好幾回,他坐在李青床頭看林夢嬌為他施針,都能聽見李青模模糊糊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私下里問過李吉祥一回,這倆人之間有什么糾葛?道士一聽,臉色一瞬間黑得嚇人,磨著牙說是舊情人的關系,其他的也不愿多透露,只念叨著陳千疊必須死之類的話。 曾經的高樓少主,如今的高樓話事人魯見深,為何對李青這般關心?因為他實在給了江湖正道極大的助力,幾乎散盡家財,典當了不少鋪面田產。這等仁義,高層幾乎都對他沒什么偏見,更不覺得這人是什么邪崇妖物,見他被病痛折磨至此,皆覺得其十分可憐。 不曉得若是這位夢里人出現在李青床前,他會不會有所好轉。 到了那間黑洞洞的小屋子,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內里只點了一支燭火,昏黃不已。 倒是有七八個仆從圍在床邊,按住李青的四肢,防止他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見魯見深帶了個略顯滄桑的男人回來,幾個仆從都默默地從床邊挪開,為二人湊出來一個空間。 陸楊緩緩挪到床邊,去瞧床上的那個人。 他已經瘦到不成人樣了。 從前最在乎自己身上有沒有疤痕殘缺的人,手腕上脖子上布滿了自縊過的痕跡,他的雙目通紅,臉呈灰白色,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像一匹裹尸布。 但他仍然比普通人要好看許多,依舊是漂亮的一棵觀賞盆景,只是已沒有多少盛開的時間罷了。 李青靜靜地閉著眼睛,嘴唇干裂,有著不健康的蒼白,他的呼吸微弱,不仔細看,瞧不出胸膛的起伏。 他聽出,來者是魯見深。因為這人身上總是帶滿了維修工具,叮叮咣咣的,走路一陣亂響,又暫時是個瘸子,一腳輕一腳淺,很容易就認出來。 李青攢了一口氣,輕輕地開口:“......等陳千疊死了,把消息燒給我?!?/br> 魯見深見他這般模樣,有些于心不忍:“我們肯定能找到解蠱方法的,再等等吧?!?/br> 李青隔了很久才繼續說,氣若游絲:“太疼了......我不要活了。若陸楊沒有死,把我的所有遺物都給他......我......咳咳!” 他猛烈地咳了好幾下,沒留神吐出一口血來,有幾滴灑在了陸楊的衣袖上。 陸楊低頭看了一眼,揪心得要命,心一沉就坐在床邊,險些握住李青那只瘦到骨節分明的手。 李青掙動了一下,聞到空氣中多出來的草藥味,又像是發現了什么一般,猛地睜開眼,瞧見那張略顯滄桑的臉后,咳得更厲害了。 他似乎要說些什么,又因為太急切太激動,一時間講不出完整的話語,支支吾吾的,突然落了幾滴淚在枕頭上。 “......你怎么才來?!崩钋嘌劢遣粩嗟鼗渲鴊untang的水珠,似乎委屈極了,一顆一顆砸在陸楊的心窩里:“你來晚了......晚了......我要死了......” 魯見深看得心里一揪,之前那么多次毒發,吐過那么多回血,都沒見李青掉過一滴眼淚,這陸楊一來,眼底就跟下雨似的。 陸楊看著那張白凈的臉,緊緊盯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卻又別過頭,輕飄飄地說:“跟我有什么關系?” 李青巴巴地望著他。 陸楊笑了一下,說:“難不成,李小宗主又要利用我些什么?說實話,如今的我已經沒什么作用了,也不值得被利用,小宗主不如換個人裝可憐,那樣還能討到些好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