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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慈匯區作為泄洪區,沒有半點兒抗風險能力的貧民們,下場只有一死。 徐衍眉頭蹙著,心情也不是很好。 姜默又問,“他來找農場什么事?” “想讓農場幫忙安置一批難民。我已經同意了開放緩沖區?!?/br> 這是兩人很早就商量好的。 真到了大海嘯,農場不可能置之不理,緩沖區本來就是兩人用作處理這種特殊情況的。 知道農場這邊沒問題,姜默就放了心,他猶豫了下,農場外走去。 “你去哪兒?”徐衍問。 姜默頓了頓,“出去轉轉?!?/br> 徐衍不知道他的出身,他也不太想讓徐衍知道。 他很久沒回慈匯區了。 他在這里沒有什么美好的童年回憶,也沒什么值得懷念的人。 或者更直白一點,他厭惡、憎恨著那里,也同樣厭惡、憎恨自己的出身。 他就像每一個出生于貧民區的孩子一樣,小時候吃著百家飯長大,等再大一點兒,懂事了,就會見到許多他或能理解,或根本無法理解的丑惡。 他經歷過每個貧民區小孩子可能會經歷的一切,欺騙、輕蔑、暴力、甚至是誘拐。 但他也比別人稍稍幸運一些。 因為長相可愛,當好心人來慈匯區捐贈物品和食物時,他總能獲得更多饋贈。 當然,也更容易引起別的孩子的嫉妒。 他的打斗手腕都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不會打架的孩子根本保不住自己的食物。 那時候的姜默兇名遠揚到什么程度呢?一個八九歲的小孩,連成年人都不敢惹他。 因為只要沒把他打到咽氣,他就會半夜摸到對方床頭,用匕首劃開對方的脖子。 如果沒有遇到周老太太,他可能跟貧民窟的其它孩子們差不多,渾渾噩噩成人,成人之后因為沒有戶籍,沒有文化而無法找到好工作。 或者成為社會最底層的黑工,或者繼續回到這里當流浪漢。 周老太太帶走了他,姜家父母收養了他,才有現在的姜默。 按理說,他對慈匯區不該有半點兒留戀,可今天姜默忽然想回去看看。 車子在擁擠的道路上一點點挪動。 慈匯區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墻皮剝落的危樓搖搖欲墜,樓梯的窗戶被用占了厚厚灰塵的帆布封住,竹棚,帳篷,各種從窗戶探出來的晾曬衣物把道路堵的嚴嚴實實。 人們有的神情麻木地坐在屋檐下曬太陽,有的端著盆坐在門檻上洗衣服,有的則帶著一身潰爛的皮膚,目光茫然的走在路上。 狹窄的巷子里,哭聲,尖叫聲,小孩子們的瘋鬧聲混雜在一起。 街邊有一大團灰褐色的蠕動的東西,姜默看了許久,才發現那好像是一團老鼠。 十幾只碩大的老鼠疊成一團,似乎在咬什么東西。 姜默抓起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朝那一大團丟過去。 “吱——”老鼠長叫著,拖著尾巴四散逃走。 姜默這才看清那團被啃食的東西,那是一只足有貓那么大的變異鼠王,此時它的皮rou已經被啃的破爛不堪,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和黑紅色的血液。 姜默皺了皺眉,正準備走開,忽然看到一個小男孩沖過來,撿起沾著黑血的半瓶礦泉水揣進懷里,小心翼翼地盯著姜默。 他的眼睛很大,眼中是小獸一樣的觀察和警惕。 姜默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他走回車上想要找點吃的東西,拿了一盒牛奶,一袋面包回來,那個小男孩已經不見了。 路口站了兩個女孩兒,一個披著火紅色的披肩,頭發燙成大波浪卷,相貌明艷鋒利,另一個穿著復古長裙,彎眉彎眼,笑起來溫婉。 這兩人一看就不是貧民區的人。 她們一手拿著手機,一手舉著大喇叭,正在向貧民區播報早間新聞。 “原來我身上的潰爛病是吃了被污染的食物?” “那是不是水也不能喝了?” “大海嘯能淹到我們這里嗎?海拔是什么?” 圍住女孩的人越來越多,那些曬太陽的,洗衣服的,躲在家里的,或者走過來,或者抬起頭,或者掀開壓在床上的布簾,一齊朝這邊看過來。 這兩個女孩仿佛兩條靈動的游魚,攪活了貧民窟這一潭死水。 姜默內心再次有什么東西被觸動,有些酸,又有些脹。 他站在危樓下的陰影處,倚著一根電線桿,就這么長久的看著聚在一起喧鬧的人群。 看那些人身上或是感謝,或是擔憂,或是茫然的神情。 許久后,姜默撥通徐衍的電話。 徐衍坐在小別墅的飄窗前,靠著軟墊在筆記本上敲字。 筆記本桌面是十幾個文件夾,有庫存冊、工作人員簡歷,還有方楠和王秘書做的各種支出表格、預計收益表格。 末日到來,徐衍反而更忙了。 他要給留下的人重新規劃崗位,編出至少三隊巡邏隊保證農場安全,還要對現存物資再做一次規劃。 他為農場預定的人員上限是300人。 300人完全可以滿足農場內循環,既能保證每個崗位都有足夠的工作人員,又能讓農場的收入和支出達到最優比例。 如果農場運行順利,他可以保證,他、姜默和這300人,至少能無憂度過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