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100節
舒晚斂起眉眼,遲疑道:“沒什么,就是找不到你,你又不去看我,所以……” 她確實另有目的,但沒再繼續說,因為編不下去。 她也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那種熟悉的惡心感又順著胃酸的反噬滾滾涌上來。 易辭洲且也知道,又不愿意點破,他怕好不容易得來的緩和機會就此錯過,他也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牽起她的手認真道:“我今晚一定回去陪你,好嗎?” -完- 第82章 ◎小太太,老爺子請您敘敘舊?!?/br> 舒晚回到公寓后,煮了一小鍋湯,嘗了嘗實在沒有什么胃口,又一個人抱著枕頭坐在了飄窗上,靜靜看著窗外的景色。 易辭洲說到做到,過了晚飯點,他忙完手中的事務就趕了回來。 幾天沒來看她,確實,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涼意。 他將空調打開,然后脫了西裝外套就來到臥房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戴助聽器,他敲了片刻又將手放下,直接去推門。 門沒鎖,剛一推開,就看見她靠著窗臺睡著了,再仔細一看,果然耳朵上空蕩蕩的。 易辭洲拿起一床薄毯給她蓋上,在她邊上坐了下來,就著夜色微光他,他終于鼓起勇氣看向她的臉。 雖然她的臉龐一如以前般白皙,但是碎過的花瓶又怎么拼得回原來的樣子,即使激光手術做了無數次,她下巴處的白色疤痕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她經歷了什么。 舒晚睡得沉,睡了很久才慢慢醒了過來。 一睜眼,她就看到易辭洲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見她醒了,他幫她把助聽器戴上,“怎么坐飄窗上睡著了?挨著窗戶,太冷了,下次不許了?!?/br> 舒晚默了片刻,心不在焉地說道:“好?!?/br> 她說著將毯子掀開,趿上毛拖鞋,徑直走到旁邊的茶幾倒了一杯水。 她心思很重,易辭洲看得出來,于是他走過去,從后摟住她的腰,低下頭挨著她的面頰,輕聲問:“喊我來做什么?” 舒晚將手打在他的手背上,眼中卻倏忽躲閃,“沒什么,就是想你陪陪我?!?/br> 易辭洲有些詫異,不覺疑慮。 這么久了,她都沒有一點半點想和他示好的意思,突然的親近和討好,遽然間讓他招架不住。 他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說?” 燈光昏暗,舒晚背對著他,咬著下唇一聲不響地盯著前方的玻璃窗。 二人的身影在玻璃窗里顯得那么的親密無間,就像一對感情深厚的愛侶,沒有一點防備和間隙,就這么緊緊相擁。 然而他們的臉上,卻各自暗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和糾結。 舒晚沉默許久,表面靜如止水,心里猶如天人交戰。她確實想討好他,也努力說服自己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更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拋棄前嫌重新接受他。 但是呢,她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再愛了,愛都沒有了,又何談恨。 終于,舒晚的防線徹底崩塌,她在他的懷抱里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有的只是那兩年的冷言嘲諷,一聲一聲在她腦海里來回飄蕩。 “哇”地一聲,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面對著自己,背對著男人,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阿晚,阿晚?!币邹o洲抱著她,在耳邊輕聲喚她,“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徹徹底底地哭一場,我陪你?!?/br> 只要她能哭出來,只要她能把所有的怨恨全部傾瀉而出,他愿意陪著她一點點走出來。 她跟過廖霍如何,她恨他恨得入骨又如何,他有信心,既然曾經能讓她愛,那么現在也能。 易辭洲輕輕將她掰正,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那一刻,他們的臉頰,都是濕潤的。 ……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是相擁而醒的。 久違的懷抱就像酷暑等來了雪天,易辭洲從睜眼的一瞬間,就覺得有種被滂沱大雨洗刷過后的酣暢淋漓感。 他垂眼看著懷里的女人,見她已經微微睜開眼,便幫她將助聽器戴上,輕聲說道:“我要去公司,如果有事找我,我又沒接到你的電話,就給我的辦公室打,會有秘書接的?!?/br> 舒晚沉默片刻,垂了垂眼睫,表示她聽到了。 易辭洲又在她的臉親了親,面上喜悅一覽無余。 舒晚幫他穿好襯衣系好領帶,怔怔看了他一會兒,也踮腳在他唇邊吻了一下。 溫熱的唇滑過,易辭洲卻沒有感覺到應有的感情,他沒有多想,只當她是放不下過去,畢竟經歷那么多,更需要的是時間。 男人走后,舒晚凝神看了眼窗外,待瞧見他的車消失在大路盡頭的時候,她拿上包就往門外跑去。 因為前些日子,易辭洲一直不住這。 付沉生怕她又跑了,所以基本上24小時都守在公寓里。 而今天易辭洲在,那么這個時間點,付沉會送易辭洲去公司。 她只有大概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從昨天到今天,她都努力讓他放下戒備,很顯然,她得逞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高鐵站?!?/br> 半小時后,車子穩穩停在高鐵站門口,舒晚將口罩戴好,步履匆匆朝換票窗口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她的新加坡護照,給她換好了車票,又確認了一遍:“九點十分去珠海的是嗎?” 舒晚:“是?!?/br> 拿上車票,舒晚戴上口罩,把臉擋得嚴嚴實實。 為保萬全,她連手機都沒拿,等徹底擺脫這個城市和易辭洲,她再重新買一個。 檢票口已經開始檢票。 她緊緊攥著手心,朝閘口走去。 只要過了這道閘口,只要上了車,她就能離他。 然而她剛準備遞上車票,忽地,就有一個身著黑衣的陌生男人將她攔了下來,“小太太?!?/br> 舒晚愣住,不管是誰,既然喊了她“小太太”,那么就一定是老爺子那邊的人。 為區分,老爺子身邊的人,都是喊亡故的奶奶為老太太,喊嚴芷為太太,那么她就是小太太。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掉頭就跑。 可偏偏的,她的腳就跟被冰凍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開步子,她慌亂地說道:“你認錯人了?!?/br> 她掉頭就要走,立刻又有另一個男人攔在了她面前。 舒晚倉惶抬眼,余光之間,正看見保安就在不遠處,她揚聲要喊,哪知男人先發制人,將她耳朵上的助聽器扯了下來,然后盯著她的眼睛,用唇語道:“小太太,老爺子請您敘敘舊?!?/br> 平行線的另一端,不知為何,易辭洲總感覺自己右眼皮一個勁地跳,內心也從來沒有那么慌亂過。 可能覺得自己太過疲憊,他將手中的文件擱置在一邊,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他閉上眼,腦海里全是舒晚今早給他的那個吻,深沉,纏綿。 但一想到她,右眼皮卻跳得更加厲害,仿佛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那個吻是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別。 可她明明還沒有見到舒淶,根本不會輕易離開他,這個想法只產生了一瞬便消失了。 他抽完煙,將煙按滅在煙灰缸里,然而正準備繼續工作,付沉忽然直接沖了進來,他從來沒有這么冒失,易辭洲不覺心驚,不等他說話就問:“她出事了?” 付沉面色難看得很,還帶著深深的自責,“易總,太太不見了,我回來之后公寓就沒人了,查了監控發現她早上出門就沒有回來過?!?/br> 易辭洲聞言,頓時一驚,“打她電話呢!” 付沉說道:“打她電話沒人接聽,我回公寓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拿手機,只拿走了她的那本護照?!?/br> 話畢,易辭洲大腦如醍醐灌頂般“轟”了一聲,他突然就意識到早上的吻為什么帶有那么強烈的決絕和離別感! 她只拿走了護照! 她走了,真的走了,什么都沒拿,連弟弟也不要了,就這么一個人悄悄地不見了! 一時間,易辭洲臉色如同澆蠟一般瞬間蒼白,他來不及多做考慮,連外套都不穿,直接從抽屜里拿出車鑰匙,開車直奔機場。 等他趕到,偌大的機場哪里能一眼看得到人,他隨便抓住門口的一個保安問道:“有沒有一個女人來過?” 保安一愣,這個世界上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一個女人,簡直不要太多,他問:“先生,您至少要說一下她長什么樣吧?” 長相他太過熟悉,易辭洲本要開口,卻話到嘴邊大腦一片空白。 他幾乎沒有去刻意記清楚舒晚現在的長相,而原來的長相,雖然刻骨銘心,但早已在那場大火中面無全非。 他懵住,“……” 保安搖搖頭,怕不是碰到個神經病,連想找的人的模樣都記不清楚。 這時,封況打來電話,他直接說道:“易總,我托人查了中航信系統,今天沒有一個叫溫夜的新加坡護照定機票?!?/br> “沒有?”易辭洲愕道,“再查??!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后天的,往后每一天都給我查!” 保安瞪圓了眼睛看著他,怕他情緒不穩鬧事,但現在是在機場外,這種要死要活的戲碼他也見多了,正要上前說教一番,卻不想正和易辭洲目光相對。 他的眼眶已經紅得可怕,就像深夜中突然點亮的一盞紅燈,滿是可怖的光焰。 保安著實嚇到了,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身份不菲,旁邊還有個戴著空氣導管耳機的保鏢,慌忙說道:“不是,先生,您要找的人說不定沒坐飛機啊,還有高鐵、汽車、現在都是實名制的,很好找啊?!?/br> 易辭洲眼神一凝,不等仔細琢磨,轉身大步就朝車子跑去,“付沉,去高鐵站?!?/br> 奈何高鐵站的人更多,就算他一個個找過去,她有心要躲也無濟于事。 好在封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下子就查到了訂票信息,“易總,溫小姐訂了今天上午九點十分發車的高鐵去珠海?!?/br> “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