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91節
付沉愣了愣,視線微微瞥向那間緊閉的房門,低聲道:“不好說?!?/br> 封況皺了皺眉,“你沒見過?” “見過?!备冻翛]有否認,但是易辭洲特意叮囑了,不允許透露給任何人溫夜的真實身份,他只漠然說道:“和那位有點像?!?/br> 這就是了。 封況了然點頭, 難怪易辭洲看向那間房的眼神如此復雜,既飽含著迫不及待的熱切,也滿是手足無措的無奈。 像,又不是。 天天看著,難免傷神。 這時,電梯“叮咚”一響。 易辭洲大步從電梯里走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封況,冷聲說道:“跟我來?!?/br> 封況與付沉對視一眼,斂了斂神色,頷首道:“是,易總?!?/br> 他再抬頭,就見易辭洲路過那扇門時,又微微側目凝視了幾秒鐘。 現在,他可以確定,易辭洲偷偷摸摸養在外面的這個女人必定神似舒晚,因為只一瞬,封況就從他的眼眸里讀到了四個字。 望眼欲穿。 第73章 ◎那場火太大了,你喜歡的那張臉早就燒沒了?!?/br> 封況跟著易辭洲進屋,稍稍調整了一下狀態,便將一些剛打印出來的文件遞過去,小心翼翼道:“易總,老夫人最近身體不太好了?!?/br> 易辭洲聞言,眉眼上挑幾分,不覺心底冷嗤腹誹,在他即將訂婚的時候生病,她病得還真是時候,連給他迂回斡旋的機會沒有。 畢竟不是自己的生母,就算有幾年的養育之恩,但他從小受到了太多的白眼譏諷,他并不想對這個女人有多關切。 易辭洲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知道了?!?/br> 封況當然知道其中原委,他不再多說,只將手頭上文件翻開,指著一處要改的地方道:“易總,這里有個小改動,需要您簽字?!?/br> 易辭洲略微看了一眼,“你管這叫小改動?” 封況屏氣凝神,沉言說道:“阮正華打算把3%的股份轉到阮小姐的名下,不過您放心,控股權還在我們這邊?!?/br> “我當然知道在我們這邊?!币邹o洲不溫不火地抵了抵下頜,“我只是沒想到,這阮正華還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br> 他說著,拿出鋼筆。 封況笑笑,“老爺子的意思,是要我們拿出一點誠意?!?/br> 易辭洲挑眉,“誠意?” 封況有意無意地提點道:“是的,畢竟阮小姐馬上就要跟您訂婚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br> 話音剛落,易辭洲剛準備落筆的筆尖就懸在了半空。 封況當了那么多年的助理,城府使然,他不會把話說得太過于直接,但也不會含糊其辭半吐半露。 易辭洲幾不可查地瞥了一眼隔壁的房間,便放下鋼筆輕輕往后靠著椅背,然后掀了掀眼皮,靜靜看著他。 他甫一抬眼,視線倏忽,封況陡然間就震住了。 他的氣場太過于強大,不怒而威的眼神里還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狠戾,與他對視,往往都是不戰而敗,連伏案談判的權利都沒有,便令對手信服甚至膽寒。 這可是連易宏義都忌憚的人,想當初他連易飛白都能麻溜地送回美國,如果想處理他,那跟殺只雞也沒什么區別了。 封況唇齒打顫,正猶豫著尋個理由提前離開,忽地,易辭洲開口道:“隔壁住的是我新認識的一個女人,叫溫夜,新加坡華人,在德國留過學,畢業于斯圖加特大學,同時還會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br> “……” 見他突然主動話及,封況愕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以退為進,將局勢擴大化,再強行扭轉。 ……夠狠 易辭洲闔了闔眼,手指輕輕搭在桌邊,不緊不慢地敲打著紅木桌面。沉悶的聲音穿過耳膜,讓人不敢挪動分毫。 他似笑非笑道:“喏,提前給你介紹一下,免得你回頭跟沈特助匯報的時候,說錯了什么?!?/br> 封況一聽,原本一副文縐縐的書卷模樣直接慌得眼鏡都快掉下來了,哪里還敢再多說什么。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如果那位不回來,永遠都只是個替代品,他犯不著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去賭博,認清自己的位置才是明智之舉。 于是他潛心盡力道:“易總,我只是您工作上的助理,生活上的事情還是要勞煩付沉的?!?/br> 易辭洲輕輕抬眉,反復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這才不動聲色地拿起一旁的鋼筆,在紙上簽下名字,“面子是雙方的,既然我愿意給,那就讓他們好好地收著?!?/br> 封況接過文件,手指都在發顫。 不知道為什么,只這半個月未見,他就覺得這些天的易辭洲有了些許變化,雖然他隱藏得深,但潛移默化中,他已經不似以往消極怠慢,反而安逸釋然了許多。 也許和這個溫夜有關, 也許,又沒關系。 封況推了推眼鏡,不再多言。 他走后,易辭洲垂首坐在辦公椅上,兩條胳膊疲憊地搭在扶手上,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當然知道養女人的事情瞞不了多久,他不怕易宏義知道,也不怕阮小姐只知道,他怕的是一旦他們知道了,會給舒晚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把她暫時養在新加坡,至少是安全的。 更自私地來說,在現在這種尷尬的磨合期和過渡期,能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 易辭洲略坐了一會兒,將手頭一些工作處理完,便走到臥房的隔間,穿過浴室,敲了敲浴室里的一扇門。 這是個東西走向的眼鏡房, 以浴室為連接,另一端則是舒晚的房間。 等了一會兒,門被緩緩打開。 似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舒晚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睡袍,光著腿,頭發蓬松凌亂,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呆滯。 她緊了緊身上的睡袍,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請問有事嗎?” 這語氣,就像陌生人一樣,不溫不火,卻又留有商議的余地。 易辭洲蹙了蹙眉,抬起一條胳膊,將手肘撐在門框上,耐心地說道:“沒事,來看看你?!?/br> “哦……” 舒晚恍惚了一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側身給他讓開一條路,偏頭示意他進來。 自從跟著他來到新加坡,舒晚就像認命了一般,每天坐在房間的飄窗上,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面的景色,沒有半點表情。 有的時候,敲門也不理,喊她也不應,甚至可以滴水不進一整天。 突然之間的態度轉變,倒是讓易辭洲應接不暇,不知進退地愣在了那,“阿晚……?” 舒晚依然淡定垂首站在那,就像在靜候什么似的,緩緩道:“衣服要脫嗎?” 聞言,易辭洲倏地愕愣住,他尚未反應過來,就見舒晚已經抬手去解自己的睡袍,里面的蕾絲吊帶隱隱綽綽,卻在此時毫無情趣的熾熱溫度。 面對如此熟悉的女人身體,他竟尷尬地撇過頭去,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不是這個意思?”舒晚眼睫低垂,淡漠問他:“那你找我還能有別的事嗎?” 回想起從前,他們做了兩年的夫妻,除了那些交纏糾葛的床笫之歡,好像就沒有任何可讓人回憶的事情了。 他曾經想征服的,就是她這具有殘缺的自卑身體,而如今,他早就慘敗而歸,唯一想抓扯的,就是她已經殘破不堪的心。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真的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br> 舒晚一聽,耳朵不由搐動了一下,抬眼打量他,“看我?你看我還沒看夠嗎?” 她眼神凝了凝,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繼續道:“哦,對哦,我忘了,那場火太大了,你喜歡的那張臉早就燒沒了,這張新的你確實還沒看夠呢?!?/br> 她說完,就揚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眸子里的漆黑,讓人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如果看不習慣的話,那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再燒一次吧?” 此時陽光透過紗簾斜射進來,將她下巴處一條淡淡的白色縫合疤痕映照得格外清晰。 多次的激光治療都打不掉這些瘆目的痕跡,可想而知,她在經歷兩年多治療的時候,內心是多么的恐懼絕望。 易辭洲看著她,心痛得厲害,他恨啊,恨他當時不在她身邊,恨他沒有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 此刻,他只能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既然她已經答應待在他身邊了,那么就不能急于求成。放眼望去,還有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他有的是時間。 他咬了咬下頜,低聲說道:“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不夠,都不夠,你讓我看一輩子我都愿意?!?/br> “嗤……”舒晚輕輕笑了笑,“易辭洲,這種惡心的情話,你騙騙小姑娘還行,可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呀,從結婚那天起,我就看透你了?!?/br> 他們的婚姻,就像一場兒戲。 充斥著交易和目的,把她當成一個包袱被丟來丟去,最后像個燙手山芋一樣扔在那,等著她慢慢地涼透。 易辭洲此時憤恨又無奈,更多的還是彌補不回的懊悔,他磨了磨嘴皮,剛想開口,舒晚就冷笑問他:“你該不會又要說什么補償我的話吧?你仔細想想,你把我藏在新加坡,然后準備跟別人訂婚,你就是這么補償我的?” 她淡定從容,易辭洲卻更加慌亂。 情急之下,他大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肩,將她的身體抬起來幾分,急切說道:“我不是說了嗎?訂婚的事情我有能力解決!你給我點時間!” 舒晚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身子微微往下欠,就從他的掌心悄然溜走,然后慵懶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隨手翻開一本雜志,“好啊,那我等你去解決,什么時候解決了,什么時候再來找我?!?/br> 她態度使然,易辭洲也不好多做停留。 他知道已經惹得她厭煩,但今天肯開門讓他進來,已經有了一大緩和,他相信轉折點很快就會來。 他舔了舔唇角,苦澀道:“你休息吧,注意按時按點吃東西,我先走了?!?/br> 他說完轉身,正準備關門,舒晚突然叫住他:“易辭洲?!?/br> 空氣凝滯一瞬,他竟有些竊喜,立刻回頭道:“怎么了?” 舒晚依然有一眼沒一眼地翻著手里的雜志,連眼睛都沒抬,“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 易辭洲倏地愣住,沒明白她的意思。 舒晚淡淡掃過雜志上的圖片,語氣平靜緩和,“既然我現在是你的新晉情人,就要有個情人的樣子吧?每月按時給我一筆錢,這才是一個總裁包養情人的道德標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