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83節
一旦找到,必須給易辭洲送回去。 廖霍藏得極好,廖鴻宴在找,易辭洲也在找。 雙方就像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賽道上前行,目標統一,目的卻又大相徑庭。 就這樣,轉眼又是半年。 易辭洲幾乎每天都在酒精的麻痹之中,渾渾噩噩度過。 他不止一次地去過藍灣別墅的舊址,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怕萬一有一天舒晚突然回來,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他想多了。 這三年來他花費了重金,找遍了世界各地,除了半年前那擦肩一遇,始終半點消息都沒有。 他當然知道廖霍在刻意遮蔽,所以他去找過廖鴻宴,但可笑的是,人家也在找兒子。 一時間,他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毫無蹤跡可尋。 易宏義早八輩子看不下去了,他恨不得親自揍醒這個成天抱著酒瓶子的醉鬼,然而又有什么用,舒晚一天沒出現在他面前,他就一天繼續沉淪酒精。 畢竟就剩這么一根獨苗了,他只得認真勸道:“三年了,辭洲,接受現實吧,她真的死了?!?/br> 易辭洲哪里肯聽,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眉心骨,說道:“她沒有?!?/br> 他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她現在叫溫夜,連容貌都變了樣。 唯一不變的,可能就是那兩只戴著助聽器的耳朵和對他強烈的畏懼感。 易宏義嘆了一口氣,沉沉道:“你已經和阮音訂婚了,再這么消極下去,難免人家不舒服?!?/br> 阮音,就是萬華地產的獨女。 囂張跋扈,怎么和她相比? “嗤……”易辭洲冷笑,“她家明知道我是一個死了老婆的鰥夫,還愿意把女兒嫁給我,她有什么不舒服的?” 易宏義氣道:“冥頑不靈!” 易辭洲抬頭,繼續冷笑,“爺爺,您一共就兩個親孫子,已經逼死一個了,還要再逼死另一個嗎?” 易宏義一聽,簡直有口難言。他喝了口水,依然覺得口干舌燥,只得抿了抿了唇,捋順了嗓子道:“你不會,你生在陰溝,惜命得很……” “……”易辭洲眼眸深邃。 這話說得,聲聲蝕骨。 對老頭子,他亦恨之入骨。 易宏義繼續又道:“而且,你沒他那么心理變態,否則我當初根本不會把小晚嫁給你?!?/br> 易辭洲一時間沒明白,滿面疑惑盯著他。 易宏義扯開唇角,終是苦澀一笑:“她是我所愛之人的外孫女,把她嫁給你,是因為我更喜歡你?!?/br> 話音剛落,那種心底層最柔軟的地方,忽然一下就被強行張馳開來。 他看著易宏義離開的背影,手中酒瓶滑落,一剎那眼淚如同崩線。 他哭得很可憐,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然而與孩子不同的是,已經于事無補。 他現在就想迫切找到舒晚,補償她,償還她,她要什么都行,哪怕他的命。 易宏義走后,易辭洲又繼續昏沉沉地抱著酒瓶。 就這么坐在沙發上坐了一個下午,直到手機打進來一個港區電話。 他甫一接起,就聽廖鴻宴沉聲道:“易辭洲,你三年前失蹤的妻子我已經找到了,你是親自去領還是我給你送過來?” 這話說得條理清晰、言簡意賅。 廖鴻宴雖然客氣,但字里行間都是不容違背的語氣。 易辭洲聞言,心突然就像被一只利爪抓扯住,疼痛和驚愕兼具。 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廖鴻宴以為他沒太聽清,又重復了一遍,并且補充道:“她在清烏小鎮的海邊民宿,用的是假名字,叫溫夜?!?/br> 他聰明得很,只字不提自己的兒子廖霍,總之,等易辭洲趕去的時候,廖霍已經被他帶走了。 這場博弈也該結束了。 此刻,易辭洲哪還管她跟誰在一起,住在什么地方,他腦海里滿是天人交戰,他迫不及待地就想飛去那個清烏小鎮,把她帶回來。 就算她不愿意回來, 他還有一張王炸。 一個她不得不再向他低頭的理由。 易辭洲眼眉一橫,強行壓下心中激動,緊攥著手機說道:“我親自去?!?/br> - 現在正值春夏,馬上酒就要迎來五一長假,不少電視臺都在播放各個旅游城市的美景宣傳。 清烏小鎮也不例外。 之前沒什么人光顧,自但是現在節目帶動流量,游客忽然就多了起來。 舒晚在民宿里忙碌著,將剛買回來的綠植擺放好,又在邊上加了一幅莫蘭迪色的油畫,然后對身后的老板王魯說道:“王大哥,這樣擺怎么樣?” 王魯也不懂這些,他只管算著錢,朝旁邊的老板娘揚了揚頭,示意去問她,“夏妗懂,我聽她的?!?/br> 夏妗抬頭看來,點頭道:“挺好的,畫再往左邊來一點,正對著走廊?!?/br> 舒晚允了允,調理了一下角度。 這時,廖霍正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進來,他將人往民宿里一丟,陰著聲音道:“我從來沒見過比我還頑劣的人?!?/br> 小男孩揉了揉胳膊,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在那打鳥呢,怎么知道你在我后面,我是不小心打到你的!” “小土豆!”王魯和夏妗見他莽撞,趕緊呵斥。 小土豆忌憚地看了一眼父母,怏怏坐在一邊,沒再說話。 舒晚忙完手中的活,走過去,見廖霍額頭上腫了個包,站在那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不覺失笑,“你跟個孩子發什么脾氣?你也是孩子嗎?” 她說話,向來管用。 小土豆見救星來了,趕緊跑過來往她身后一躲,“就是,夜jiejie都說了,我可是個孩子!” 廖霍無奈搖頭:“你看看你平時干的那些事,是孩子做的嗎?” 小土豆略略略吐了個舌頭,趾高氣揚道:“就算我炸牛糞丟刺球捅馬蜂窩,那我也是個積極向上的優秀少年先鋒隊隊員,普通話比你好得多?!?/br> 廖霍瞪圓了眼睛:“……” 這三年多,他的普通話標準了不少,但也頻頻遭到嗤笑,尤其是這個小土豆。 他們二人熟知,小土豆又喜歡黏著廖霍,兩個人經常玩在一起拌嘴也是常有的事,王魯癟了癟嘴,清著嗓子道:“臭小子,就你那書念的,沒一門及格,我都不知道你這少年先鋒隊隊員怎么評上的?!?/br> 舒晚在邊上洗了洗手,抿嘴笑笑:“本來評價一個孩子就不能只看學習成績的嘛……” 她說完,拉住廖霍的手,低聲道:“你跟我來?!?/br> 她拽著他回了房,然后拿出碘酒和棉簽,一邊幫他擦拭額頭,一邊說道:“廖霍,我警告你,別帶著他在外面瞎玩了?!?/br> 廖霍勾唇笑笑,目光在她臉上停留數秒,說道:“是他纏著我?!?/br> “那也是別人的孩子?!笔嫱硪宦?,皺著眉,“玩出問題來你負責?” 這話倒是不偏不倚說進了廖霍的心里,他雙眸微凝,握住她的手腕,輕聲問道:“那我可以玩自己的孩子嗎?” 舒晚一聽,愣了愣,待反應過來他分明就是給她刨了個坑,這才沒好氣地按了按他額頭上的傷,“玩你個頭啊,到時候兩個人都摔了,一人頭上腫個包,親子裝嗎?” “嘶……”廖霍痛得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啊,女人一旦跟自己熟了,下手真夠狠的。 但看她那嬌嗔蠻橫的樣子,又喜歡得緊。 舒晚白了他一眼,走到垃圾桶旁邊將棉簽扔掉。 廖霍從后抱住她,壓著她的脖頸,氣息溫柔,哄她道:“其實,就這樣挺好的?!?/br> 她沒動,側目問道:“什么?” 廖霍斂起笑容,淡然說道:“就我們兩個人,挺好的,你不愿意要孩子,那就不要?!?/br> 舒晚將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抬眼凝視他:“真的?” 坦白講,他其實也想要個孩子來牽絆住她,因為舒晚看他的眼神里,從來沒有愛,有的只是無限的感激涕零,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愛她,愛得太滿,所以他很害怕。 但他不會逼她,他要溫水煮青蛙,讓她慢慢地自我愧疚,然后親自說出口,再親自做出來。 “是,你不愿意的事,我不會逼你?!绷位粢闳稽c頭。 舒晚心中悸動,小心翼翼地抬眼問道:“那我能跟你回香港嗎?” 本以為他會以她為重,敞開廖家大門給她一個小小的庇護之地,然而廖霍聞言,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不能?!?/br> 舒晚眼神黯了黯,不過一瞬,又恢復如初,她平靜問道:“是因為你爸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其實就這樣也挺好的,易狗別出來煩人了】 -完- 第67章 ◎為了一個女人,你鬼迷心竅了?◎ 聽得這話,廖霍眉頭緊蹙,他不想隱瞞,直言道:“是,他知道你是誰,并且找過我很多次,催我回去?!?/br> 雖說他把舒晚的新身份做得天衣無縫,但廖鴻宴是他親爹,知道他不會隨便為了個小女人那么大費周折去弄本新加坡的護照。 尋跡曾經,他癡迷別人的妻子,并且是自己發小的妻子,“溫夜”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