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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輕視,令得林信發出更慘厲的尖嘯,全忘了要對兩親施救,就持著他的刀,向朱厭撲去。 那刀扎進朱厭的額心,又扎入身內,朱厭的血落在林信的手上面上,又垂落于地,最終與林鶴的、林夫人的血相匯,緩緩蔓延流淌。 反正朱厭也不覺痛,便也不掙扎,就安然笑話他。 “蠢物?!?/br> 此言引得林信更陷入癲狂。 十刀,百刀,他殺不死朱厭,于是他看誰人都是朱厭,所有人都是要加害于他的。 朱厭就看著他棄下了父母,棄下了自己,握緊刀沖出,然后外間響起了似是永不會停歇,可悲可憐的慘叫與哀嚎。 眾人的聲音,與林信的聲音,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后,終于停下。 然后,便有另一種聲音響起。 循著那聲響,朱厭觀林信頹然坐在尸山骨海中間,也棄下了他自林鶴手中奪下的還月。 他捧住不知自誰人身上割下的一條手臂,興致勃勃地生啖著,就好像這樣便能將他人之修為一并吞下。 人上人,邯鄲夢內煉爐鼎。 鬼中鬼,欲求修為兩相摧。 林信實在太愚蠢。他其實早已變作了世人眼中的非人,亦非鬼,卻不能自知。 他是荒唐怪物,貪戀那血rou模糊,一身腥氣撲面,令朱厭都覺厭惡;而在更遠處,又有別種聲音接近,嘈雜吵嚷,更令朱厭作嘔。 那來人,是謝正才。 他正率著他的烏合之眾,朝這家中奔來,欲將一個瘋子擒拿殺害,再加問罪。 「皆已無藥可救?!?/br> 都不必再看,朱厭也可知那謝正才會有如何小人得志的笑意猖狂。 此時雖不報,尚有他朝。于是朱厭轉身便離開這污糟之地,只將一柄還月帶離。 他就把這神鋒留藏,待后日交還林寬,免它亦遭辱沒。 他再不掛心,安寧林氏諸庸人將落得如何慘淡下場。 作者有話說 林寬生前所用是劍,重生后是家傳的刀。 卷五開篇有誤,已作修改,為您帶來不便請諒解。 第237章 章之六十四 絕路(上) 朱厭見過林寬,或者林墨,每每想及曾發生的過的壞事,面上皆氐惆郁惘,悵然若失。 而今日,朱厭猜自己想著往事,面上亦是同樣。 “你季朝云,也是這天地間極自私的一個,”他對謹慎提防的季朝云道:“是你要令林墨復生,那你可曾問過他是否要復生?” 季朝云一怔,道:“你是在說,我其實與你同樣自私自利么?” 朱厭不答。 季朝云立刻便知,自己也許說中了他心事。 “你叫我不要癡心妄想,是因你如此費心令林寬師兄重生,卻并未真覺自己心愿得償,”他道:“其實你心內分明已知,這一個林寬師兄雖是真,也實非真?!?/br> 朱厭不語。 “不止我們,就連你也知道,那個真正的林寬師兄,絕不會加害他人,以求正果?!?/br> 季朝云還在等著朱厭回答,但朱厭已無可答。 他季朝云是聰明得過了頭,令朱厭覺厭。但就算被他說對,那又如何? 曾經的林寬,真就如季朝云所言,十分固執。 想當初,在勸林寬離開安寧之前,朱厭作為友人,還曾予他另外一些建議。 “若你不愿離家,那么也唯有你自己,將你那父母取而代之,成為安寧林氏之主,方可一試將那風氣扭轉?!?/br> 林寬拒絕如此。 “一切以不義來造義舉、以不正得來其正行事,皆是飲鴆止渴,”他道:“我與你,還有這世間人,其實都是一樣。你我永不可能只做錯一件事,因為只要做錯了一件,便會有百千萬件錯事接踵而來,避無可避?!?/br> 朱厭無奈。 “即便你做得都對,你也會死?!?/br> 林寬對他一笑。 “那我便死?!?/br> 林寬無愧是那麒麟托生,深諳死亡其實并非意味著終結,而是另一種開始,仍要前行。 他亦不苦求那虛無縹緲之仙道,但愚蠢的世人們卻不能明了,也未將他善待。 故此,朱厭惱他這固執,更惱今日季朝云之固執,令他回想起舊事。 “你以為如此說話,便能令我背離林寬嗎?” 朱厭對季朝云的話并不動搖。季朝云并不能明白,麒麟與他朱厭,是生與滅,互纏著永不變的。 “你實在無需自作聰明,賣弄口舌,”朱厭又道:“今日這個林寬,正就是我所想所求的?!?/br> 季朝云細觀他神色,發現他已經收斂了方才的悲戚與憐憫。 “那么,你殺了我吧?!?/br> 朱厭揚眉。 “如今我已經不再是平陽季氏的令秋君,”季朝云垂下了手中的秋霜:“只要你今日不殺我,我便永遠都會去尋林墨下落,與你、還有林寬師兄為敵?!?/br> 他說的不錯,但朱厭沒有動。 不知為何,朱厭雖惱,又竟發覺,這個季朝云仿佛更像從前的林寬。 聰明,清醒,倔強,也愚蠢。 亦不知為何,朱厭覺自己不想殺這個季朝云。 即便真要教季朝云死,朱厭亦想他死于他人之手,不想自行將他毀去。 “你去晉臨吧?!?/br> 是依林寬所言要將他作弄,還是真對他作提醒,朱厭自己都難計較分明,但他最終還是選擇先將面前這愚蠢的季朝云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