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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墨不說話,也不肯動身,偏要與他僵持。片刻之后,林信便沒了耐心,待要與他動手,忽見著芳苓率著數名家中的弟子來到,腳步雖疾,仍不減端莊持重。 不知她為何此刻出現,林信擰眉。 然而將至這二人身前,芳苓面上含笑,令諸弟子停步等候,自己卻仍舊上前,把身子靠近他,附耳低聲語言了幾句。 林信聽完她那些說話,面色便一沉,顯見不快,但亦勉強忍耐下來。 顯見是林夫人有話吩咐于他,林墨又見他冷哼一聲,竟是拂袖率眾弟子而去。 而芳苓并未跟隨他離開,卻是轉向了林墨。 她待林墨如客,先與林墨施了一禮,林墨心內唏噓,便也還禮。 方要說些希望求見林鶴或者林夫人的話語,芳苓卻似了然,一笑道:“公子,請隨我來?!?/br> 林墨略一遲疑,但還是跟著她去了。 這林府甚大,林墨隨著芳苓行走,見其背影,又移開目光,頗有些恍然,只覺此處種種人事景致,都如從前,但此時真已不是從前。 “去何處?” 對林墨的問話,芳苓再度輕哂,卻沒有答。 心內暗暗猜測是林夫人令他過去內堂說話,誰知卻不是。眼見芳苓一路領著他去向的地方,竟是林府家祠,林墨的心內更覺奇。 而在那等著他的人,也真奇。 原以為仍在閉關的林鶴,此刻正在家祠之內,而林夫人亦在旁。 見到他來,林夫人也未與他道說只言片語,只對林鶴道了先回一步,便當真與芳苓先行離去,只留他們二人說話,連一眼都未看林墨。 上一回曾在這家祠內爭執,如今這家祠內又只剩下林鶴與他,林墨并不覺親密,只覺通身都不自在。 好在林鶴的視線亦不在他身上停留,那目光拂過諸先人之靈位,最后落在了林寬的靈位之上。 “我猜你來此處,是為了長樂門之事?!?/br> 并不算冷漠,卻嫌太平靜,林鶴的說話語氣,在林墨的預料之內。 他將一句“爹親”又吞回腹中,道:“不錯。林府主,此事必有內情,還想求您明察?!?/br> 未得到林鶴回應,林墨也顧不得了。 “眾人口中所謂的妖女,正是秦佩秋的親姐,亦是我娘的師妹?!?/br> “謝正文是她親夫,秦岫揚是她愛子,絕非朱厭?!?/br> “如若他們一家人有半點閃失,秦佩秋必不會善罷甘休,他那個人——” 林墨說到此處,話音一頓,林鶴并不意外。 秦佩秋會如何呢?林鶴與他曾有一面之緣,都不必林墨說,亦已知他會如何。 當年正是他,送來了尚在襁褓中的林墨,也帶來了游夢余的死訊。 像他那一等輕狂之人,驕傲都寫在眉目神情里,想殺林鶴的心意也是同樣。 也許他憎極了林鶴,也許他未知林鶴也憎他。 他的神態,他的語氣,他懷中的林墨,昭示著游夢余的死亡,提醒著林鶴的不配,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煩憂。 關于那些痛苦的或快活的,已經都過去了,獨留著記憶模糊,不敢鮮活?,F今的林鶴面色不改,但將神思安定,轉過去望著林墨。 他目光似是在問林墨,究竟是何種內情。 但林墨實不知是如何內情,只知有異,此刻也只得咬牙道:“反正、反正那謝正才所言之事,絕不可信!” 林鶴沉默片刻,并不苛責他胡言亂語,或是莽撞,只道:“或許吧?!?/br> 為這一句,林墨似覺有些說服林鶴放人的希望,但即刻又察覺也許并非如此。 他說“或許”,那這“或許”是何意? 第220章 章之五十九 迷津(下) 不等林墨詢問,林鶴又已開口。 “如果說謝正才所言之事皆不可信,那么他說那一個當真是他兄長,你覺得是真還是假?” 林墨一時恍然,竟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稱謝正文的人當真是謝正文,他當年非是身死,而是被幽獨妖女所惑,不知所蹤,”林鶴道:“大約他本以為,能自那幽獨的妖女處取得如何好處;然而經年過去,聽得長樂門如今聲勢,又聽聞他老父將要故去,令他回去相見,便令他動起了別的心思,才將他那所謂的妻兒騙回家中?!?/br> 一番說話,暗指著謝正文的負心與卑鄙。 看來,謝正才著實費心編造了些謊言,全為將謝正文構陷成為一個惡人,不惜出賣自己的妻兒,只為了回到長樂門,圖謀家主之位。 這令林墨終于回過神。 “這些,無非是謝正才的一面之詞!” 據林墨看來,謝正文溫柔可親,言行正直,為人不慕富貴,不貪榮華,與他那親弟絕非同類,才得秦賀春青眼。 便是秦佩秋這樣眼高于頂之人,總說他般配不得自己的親姐,其實也挑不出他何種不是與過錯,只是嘴上刻薄罷了。 他那樣的人,雖然因與秦賀春相戀,不得不避世人眼目,離家而居,但于老父臨終前,攜妻兒去見其最后一面,絕不可能是為貪權附勢。 “除了謝正文仍在世,謝正才說的話都不可能是真!是謝正才,一切都是因為謝正才設計陷害!” 林墨不必再想,亦知一定是謝正才。 他將世人愿意聽取的假話告知世人,又將安寧林氏愿意聽取的半真半假的話告知安寧林氏,真令林墨毛發森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