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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當真的有那一日,如果你會要攔阻我,不如今日……現在就殺了我吧?!?/br> 和滟九一樣,林墨不愿看他此刻是什么神情模樣,林墨只能拉著他手,握得很緊,不松開。 實則林墨真想問他,如果我這一生都好好照料滟九你,待你如我至親摯友,你是否會改了主意? 但林墨自己想了一想,已知不管滟九會說出何種答案,他都不想聽見那答案,于是干脆不說了。 他就喃喃道:“那、咱們便待到那一日,再來論吧?!?/br> 圓月被云暫且半遮住,星星便更亮,這天幕低垂,一切好像伸出手去可得。 無法自決,林墨亦不肯上這當,滟九便又道:“那如果,我告訴你,邾琳瑯的金針,其實還有一半在我體內呢?” 她騙了林墨與滟九,只解去最要緊的那一半,設計留下那其余金針,因滟九摧動真力又力竭,此刻方開始作怪。 如今與林墨這樣同坐,其實已經花盡滟九全部心力,再動一下,都覺疼痛難挨。 可他這樣說,林墨竟也不覺意外。 反正已知道邾琳瑯惡毒,但不管她如何精于算計,此刻也不過是林墨下一個要解決的問題罷了。 逃都逃不動,只得先休息過夜;且自己失去修為,本想待滟九恢復一些,便教授滟九秦佩秋所傳書簡為訊的詭術,救二人脫險,依林墨現在看來,怕是已成妄想。 “滟九現在疼嗎?” 林墨這樣問,滟九便搖頭。 因為這樣安坐著不動,他都也習慣那疼了,而且就算再疼,也不想說給林墨知道。 林墨微微一點頭,仍舊去望星星,見它們明明爍爍,真個意趣,就同從前夜里,他們偏要自學塾內偷跑出來,一同賞見的一樣。 “滟九啊?!?/br> “嗯?!?/br> 兩個孤寂無助的少年,此時此刻都在看著星月,身上遍是疼,心內全是倦。 “你看看,‘明月光光星欲墜’……南jiejie教我們的,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他指給滟九看,今日的星空,真就似那從前軼于人間的歌謠里描繪的。 滟九亦看住了無聲無息地點了點頭,而林墨雖更覺得倦了,還是要繼續說下去。 “然后呢?下一句是什么?我怎么一下子就不記得了?” 滟九啟唇,卻又咬牙噤聲。 但林墨固執,就等著他開口,不肯放棄。 風吹拂云散,將面上淚痕吹干,直等得那陣風停,滟九自覺無可奈何林墨那倔強,只得道:“好像,是‘欲來不來早語我’吧?” 林墨拊掌:“你說得對?!?/br> 那詩中癡情的姑娘啊,那不來赴約的情郎,那人間難覓的真心,都已經化作云煙隔世。 未曾得見,全作消散吧,滟九心道,以后都不再憑空想象。 而林墨聽見滟九肯再說話,已經覺得不差。他忍住鼻酸與眼淚,笑道:“滟九你啊,實在是太聰明,要是就這樣死了的話,我可白為你疼這一回了,怪可惜的?!?/br> 觀此處的山谷溪流,讓林墨盼望著,籌謀著,心想這里如果是禹州就好了。 不,這里多半就是禹州之境,他一定要這樣想,他一定要如此確信,只待休整完畢,就帶著滟九,去找尋生路。 “所以呢,你真的不要哭了,這樣吧,我帶你去禹州找伯堯哥哥,他一定會幫我們的?!?/br> “我——” 林墨打斷他想說的喪氣話:“在我離開學宮前,和季朝云吵起來,孟先生還跟我說了好多話呢……那時候我都不懂,如今可都懂了,所以現在你聽我的,準沒錯?!?/br> 當初,林墨因和季朝云嘲笑他策問一卷答得糊涂,而起了爭執,被孟蘭因叫去說話。 可孟蘭因說的那些,和策問,和勸善,都無關。 “至親至友,如若蒙難,你要如何?” “若左右為難,不得算無遺策,那又如何?” 林墨想,這還有什么可說的呢?答案在心中,在此夜星月之下,從未變過。 云被風吹著推了過來,掩住了星月光芒。 但風亦會再來,將這淺薄輕狂的浮云吹散。 可笑,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 林墨不怕夜黑,林墨等待著有光,便也與滟九說他心內的主意與答案。 “滟九,我一定要帶你去治傷,我一定要讓人治好你……前事不再可追,余事此刻不要計,只要我們活著,便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br> 雖不知道滟九會否相信,但林墨此刻,對自己所言,深信不疑。 作者有話說 明月光光星欲墜,欲來不來早語我……下一個故事里也會寫。 第197章 章之五十二 邾氏(上) 窗外的雨聲漸大,打在蕉葉之上喧嘩。 心靜如邾伯堯,也為這點聲音分散了注意,施行金針的手一頓。 這疾風驟雨之聲乍起,真似從前年幼時,在家中邾琳瑯那小苑之內所聽得的。 想到了邾琳瑯,邾伯堯便心內有些不安。 已是秋序,家中兩親閉關,邾伯堯初為代其父門主之職,就恰逢禹州城內卻忽有數人于山中遭遇邪魔。雖有他率邾氏門人及時解救,無人遇害,但不成想那傷處卻奇,外面創痕雖見好,卻因外邪入侵,滋生內癥咳疾,輕易便傳染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