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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信看見他那背影,冷哼一聲,也是轉身便走,卻是當真自行回轉孟氏的學宮。 他并不在意林墨的去向與死活,更不在意季朝云,這天下間沒了這兩人,反而更好! 卻說林墨,本來對著季朝云作鬼臉,看季朝云那氣得半死,還要追著他跑的樣子,心內不知道有多得意,轉身笑著又加快腳步往前逃;誰知才跑了兩步,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看不到的屏障里,哎呀一聲,就摔倒了。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已是四顧茫茫。 剛才還喧鬧的人群,旁邊的溪流與景色,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四周白茫一片。 林墨嚇了一跳,忙轉了個身,結果看不見季朝云,也看不見別的人了。 他心里慌得要命,先作猜想是不是季朝云用了季平風所說,他們季家的高明道法,一作云符,教他看見幻影。 “喂!季朝云!” 林墨故意大聲地叫他,卻也沒聽到什么回應,那心里就更慌了。 他忙又道:“朝云哥哥!朝云哥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成嗎!你別嚇我好不好!” 還是聽不到季朝云的回答。 這就罷了,最可怕的是,他方轉了個身,此間卻忽起白霧裊裊。 林墨恍然大悟。 這不可能是季朝云能有的能為……雖然只有耳聞不曾真見過,但這大概是那傳說中的,陣法虛相。 從那霧中,此刻已是隱隱傳來了吹拉彈唱鑼鼓之聲,有一行人,正在漸漸接近。 這聲響,正是送嫁之音。 這行人,也確是在送親。 剛想出聲叫人,可待得這些人走出了白霧,林墨立刻就被嚇壞了。 林墨自家所在的安寧城,正也有那厚嫁家中女兒的風氣,這樣的送嫁情景,他也是曾見過的。 如果只是有人送嫁,林墨也不覺得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可如今這蜿蜒一列朝他行過來的,哪里是人?根本是一群青面獠牙,奇形異狀的鬼與怪??! 這些鬼怪,數量眾多,且皆沒個人樣,長得也都不大好看。那臉上涂脂抹粉的,咧著嘴假笑,強扮喜慶顏色;那身上背著扛著的,皆是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諸般床桌器具,箱籠被褥,紅奩嫁貲,大大小小的,一應俱全;又有八個高大力壯的鬼怪,正抬著一頂朱漆雕花的龍鳳花轎,十分奢華。 想拔腳逃跑,可林墨又驚又怕的,腳都軟了,一步都挪不動,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畢竟是仙門出身,又是安寧林氏的子弟,林墨倒也不是真的怕一兩個鬼怪妖邪出現在眼前;可現在是這樣多的鬼怪,一齊朝他走過來,就算有十個他在此,也可能不是對手。 眼見他們越走越近,林墨真被嚇得哭出了聲。 “季朝云——” 他不管不顧地喊了起來,這聲響突兀,終于驚動了送嫁的百鬼。 他們立刻sao動了,上前將林墨圍了起來。 “有活人——” “是活人擅闖——” “是個小鬼頭——” “能吃嗎——” “好吃嗎——” 他們將林墨越圍越緊,林墨聽到這些議論,見他們越靠越近,哭得更大聲了。 不敢去看,想逃又無路可逃,林墨嚇得抱住頭蹲在地上,連刀都忘了拔。 “不要鬧了?!?/br> 溫溫柔柔的一句,聲音也不大,但眾鬼怪聽見,當真地噤聲停下腳來,還恭恭敬敬替這聲音的主人讓出了一條路。 林墨忙地睜開眼一瞧,那來者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紅衣,那打扮,正是新郎官。 可他生得白皙,明眸善目的,身無邪氣,正是位模樣英俊的青年,林墨一眼便知他是個人。 這來人看向林墨,在馬上“咦”了一聲,立刻便下了馬來,朝林墨走過去。 他蹲下身問林墨:“六公子?” 林墨淚眼朦朧地看他,覺得他有些面善,又這樣喚自己,人還溫柔和氣,與自家大哥相似,便反問他:“哥哥,你認識我嗎?” 來人想了想,笑道:“我是長樂門的謝正文……從前在六公子你家里的清談會上,咱們不是見過嗎?” 因之前家中出事,林墨對長樂門也熟知了,知道長樂門是自家安寧城內一家小小仙門。 那以前,也確實是和謝正文見過的,只不過不曾有過交談,倒是因那樁壞事,自己還在家里見了謝正文那弟弟,好像是叫謝正才的,跟林寬說過幾句話。 于是林墨點點頭,揉了揉眼睛,把眼淚抹了。 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身為長樂門少主的謝正文如今會只身一個在此處,和這群鬼怪同路,還打扮成新郎官的模樣?他若真是娶妻,不也應當是如世人般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難道他今日所娶的,是什么鬼怪妖邪? 林墨正想著,謝正文卻將林墨抱了起來,也不回馬上去;竟是走到了花轎旁,叩了叩那轎門。 無人應。 林墨聽他喚:“賀春,好起來了?!?/br> 那花轎里頭哐啷一聲響,像是有人跌倒,聽得謝正文苦笑,直作嘆氣。 片刻后,那轎門自里頭推開了,出來一個身著鳳冠霞帔的姑娘,她把紅蓋頭扯下,揉成一團,丟回了轎內,這才轉過臉來。 她之眉眼與妝容,皆是艷麗動人;林墨看她,也和謝正文一樣是活人,并非妖邪鬼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