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季朝云聽完,道了一句“還算有些長進”。 陸不洵許久不曾聽到他師尊當著眾人對他夸獎,把那玉簫攥在手里,一臉的高興。 且聽季朝云又道:“這一回倒沒吹錯,只是也不知道你在緊張什么,神思不正,音律則不雅?!?/br> 他如此嚴格,陸不洵頗感丟人,兩頰一時飛紅,面上的高興頓時變作了沮喪;季寧樂還好,鐘靈卻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林墨忙打圓場道:“行了行了,阿洵,吹什么簫啊,怪沒意思的!撫琴弄樂才是君子所為,回頭我教你撫琴吧!” 見陸不洵面色不善,他又誠懇道:“你娘親也是個擅琴的?!?/br> 這是真的。除了那于襁褓間夭折,不曾有幸得見一面的林恭,自林寬起,林信、林敏、林惠,以至他林墨,林氏子弟無不擅琴。 聞言,陸不洵眼神立刻恭順,躊躇著對林墨點了點頭。 安撫了陸不洵,林墨以眼神示意季朝云留在原地,他自己執刀上樓去看了一眼,又從那樓上直接跳了下來。 “真是什么都沒有,還是走吧,”他無奈:“話說回來,咱們這也算問過不知是人是鬼的什么東西了,借這里的車馬一用,應該無礙?” 有礙無礙其實都無妨,志向高潔的季朝云表示同意,只道:“朝剛才那人說給我們的相反方向走?!?/br> 林墨與季朝云又坐進車里頭。車馬一動,林墨忽然關心起陸不洵的學業,便問季朝云:“怎么阿洵的師兄都升山過了,阿洵還沒去過?” 季朝云道:“孟氏升山問學,原本就無定期;寧樂升山時,阿洵還太小了,我就沒讓他去?!?/br> 林墨道:“小不小有什么要緊?我小時候不也去了!” 季朝云想到他初來的模樣,又矮又瘦,人坐在案前都高不出多少,道:“你和他怎么比?又不一樣?!?/br> 只聽外面陸不洵大聲咳嗽。 林墨裝沒聽見,又聽季朝云道:“從前在晉臨升山,孟門主仙體半成,不閉關還好,若一閉關則絕不理事,倒是多由其他人|cao持,自從當年那些禍事之后,如今諸仙門的情況不必我多說。我父親雖則有意,但閉關難出,如今四叔離世,大哥事忙,jiejie云游,總需得一個主事的家人統籌安排,難不成叫我去?” 林墨立刻道:“季仲霄,算我求你,放過天下仙門的諸位公子小姐吧!” 斬妖除魔,驅鬼辟邪,他季朝云,厲害。 教導弟子,循循善誘,他季朝云,不行。 他這么一說,教坐在前面看季寧樂駕車的陸不洵聽了個清楚,立刻扭頭掀了簾子怒問:“你說什么?” 林墨笑道:“我說你師尊將你教得好,獨一份的?!?/br> 陸不洵摔了簾子,氣哼哼地扭回頭去。 林墨這才又對住季朝云,嘆道:“季先生竟已離世了嗎?” 季朝云點頭。 季氏門風,向來開明正派,季朝云的父親季思陽是長子;兩個meimei,一個不幸早逝;一個生來便是所謂的凡骨,難容于仙門,早年即離家遠嫁,幸得所嫁倒是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如今過著平常夫妻日子,已不再過問季氏與諸仙門之事;唯有最小的一個弟弟與他常伴左右。 這個弟弟便是季思明,正是昔年林墨等人升山時的學正以及授業恩師,眾人皆喚一聲“季先生”。 季思明一生愛惜良才,不曾娶親生子,也不曾離家另起仙門,情愿前往那晉臨孟氏,協助cao持升山問學諸事;那為人,可稱得上是兢兢業業,嚴明端正,對來求學的諸弟子,無管來自季氏或其他大小仙門,皆是嚴格要求,令人信服。 多年來教導了眾多仙門子弟,他最喜歡的一個便是林墨的長兄林寬。 林氏仙府的麒麟兒,芝蘭玉樹,穎悟絕倫,又兼仁德親善,不同俗流,正是登仙道的不二之才,便是如此嚴格的季思明,也時常將其掛在嘴邊,贊不絕口;而林墨則是反面教材,空有八斗之才,就是不肯學好,專有那上房揭瓦,刁頑淘氣,腹中少說一萬個心眼,其中一半是壞,若不是看在林氏仙府及他這英才兄長的三分薄面,大約不出兩日就要被攆下山去。 而林墨呢,雖常被罰,倒也挺喜歡季思明這位先生,他嚴厲,卻絕不會不公,這已是難得。 再者,罰也不止罰他一人,完美如他大哥林寬,真是舉世無雙,僅得這樣一個,如季平風、季朝云、滟九、林信、邾琳瑯等等,誰不挨罰?且樂且罰又且樂哉,少年人心性不定,轉頭就忘。 驟然聽聞季思明離世,林墨心內頗難受。 卻聽季朝云又道:“本以為方才既有亭所,前方便必有村落住人,現在看卻未必了?!?/br> 林墨也道:“不錯?!?/br> 虞城陸氏設置亭所,便于管轄眾鄉民;方才所遇的也不知是什么,亭所內實際上空無一人。 這大抵有兩個可能。 一是此亭所遭遇變故,里頭的人逃走或身死,也沒有留下半個孤魂野鬼。 一是數里內無民可管,也無人會從這里經過,故此已被廢棄。 不管是哪種可能,聽起來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怪就怪在,馬匹等皆是真的,像是刻意不愿耽誤路過之人等行程,愿他們速速離開一般。 林墨忽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喚:“阿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