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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嘆道:“可惜這兩個卻不懂規矩,不肯給錢,不上擂臺,偏跑來這里挑釁?!?/br> 林墨不言,自想象了一番嬌弱滟九吊打十八路壯漢的場景。 竟覺這畫面甚美,愿求一觀。 周未又道:“所以我不是說了么,城主比誰都強,這幽獨就很太平?!?/br> 聽見周未與林墨的談話聲,這些少年少女都止住了話頭。他們對周未畢恭畢敬,皆笑喚一聲“周先生”;見他身后的林墨,又將眼睛對住林墨使勁瞧,各個面上的表情都好奇極了。 周未笑問:“城主可在樓上?” 眾人紛紛笑道:“可不是么?周先生快上去吧!” 周未便對林墨低聲道:“你隨我上樓來?!?/br> 林墨依言而行,伴隨著眾人好奇追隨的目光,與周未連上層樓,便見又是兩個牛頭與馬面,捧著兩柄劍與玉簫短笛,正看守著被五花大綁的陸不洵,還有那旁邊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季寧樂。 林墨之前已經在長樂門見過季寧樂,倒不陌生;但季寧樂身旁還有一名小少年,年紀和陸不洵差不多,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那眉目端是清秀可愛,又十分眼生,一見他來便怒目而視。 林墨想了一想,竟想不起是哪日結的冤仇,但這孩子確實不曾見過呀? 而這三人中,又唯有陸不洵一個嘴里被塞了破布。 看見林墨來,那陸不洵眼睛一亮,復又一黯。林墨假裝不曾察覺,卻看向季寧樂;見他回望自己,便抬抬下巴,又瞥了他身旁一眼陸不洵,無聲詢問為何只有陸不洵有這般待遇? 季寧樂果真聰慧過人,立即會意。 他低聲道:“就他話多?!?/br> 林墨心道好得很,等會再與季朝云匯合,可要好好談談栽培和教養未來正道棟梁的正確方式了。如今暫且還論不到此處,他便繼續隨著周未向前走。 又走了幾步,只聽周未道:“煩請林公子在門外稍候,我先與城主稟告些許事?!?/br> 林墨點點頭。 其實并不需進入門內,他已一眼看到了滟九。 十年不見,那滟九形容昳麗,遠勝林墨方才看到的諸位少年男女。 他烏發披散如瀑,衣錦衣,裳錦裳,華美非凡,也當真如那城外二鬼所言,面上傅粉,肌膚雪白;唇上點朱,又紅又艷。 倒謝老天爺賞了他一張漂亮得教人難出惡言的臉。若是旁人如此,林墨早就惡心死了;唯有滟九貌美如花,雖是男兒身,如今作出這樣裝扮,卻絲毫不違和。 他垂著眼,懶洋洋地歪在一張美人榻上。 林墨思緒飛回從前,他記憶中的滟九與滟十一,確實有著一樣的皮相,卻有不同的神情舉動。想那滟十一光華奪目,明艷大方;而滟九卻更像是她的一段影子,年幼時害羞靦腆,長大后那眉宇間也總是掩著些許失落與憂愁,那心內懷憂,倒也平添一段風流。 但那些,都不過是他生前。 也許十年不見養尊處優的日子,又或許是脫離了人間死生束縛,令滟九從前面上的愁色褪去,那艷容更勝當年。 他如今倒會享受,除了捧茶奉酒的,一旁還有名少年正在為他撥弄琵琶。 少年的眉眼溫存,而那懷內擁著的琵琶,紫檀五弦,上以螺鈿細密鑲嵌裝飾,可謂精妙無雙。 林墨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名少年懷內所抱的琵琶,正是那滟氏仙府的焚喑。 如今他正細細地彈奏著一支《山月》,林墨凝神聽了幾句,覺得倒也算得瑯瑯動聽。 只不過,這少年撥弦的手法可遠不及滟九。 滟氏一脈,子息不興,卻各個極擅奏琵琶,其技法嫻熟優美,風流婉轉自然,亦不吝作氣勢如虹;那焚喑也正是滟氏世代相傳的樂器,至靈至性,足與季氏所傳的墨吟簫比肩。林墨曾聞滟九以焚喑奏一曲《春回》,其音脈脈含情,如聞燕囀鶯啼;又有那《破陣》,其聲撼動天地,內中鐵騎金鳴。 林墨環顧屋內,又見一雙小丫頭,生著一樣的相貌,正對著一對鎏金竹節薰爐添香;另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童在為滟九捶腿,并一個漂亮的小丫頭,為他用鳳仙花汁涂抹指甲。 見他們入內,這小丫頭便嫣然一笑,面上都是戲謔。她細聲對滟九稟告道:“城主,周先生來了,有事要奏與城主聽呢,還帶了客人來!” 那周未與這么花團錦簇的幾位美人相較,顯得格外清冷。聽得那小丫頭已經稟告,滟九卻還是閉口不言,他便上前去,施了一禮,方對滟九道:“因城主今日降下幽獨,人間有三個活口無端闖入,又要擅離,已被捉拿;他們現就在這里,請問城主,可要問話?可要處置?” 滟九置若罔聞,卻是問道:“勝玉,方才在平陽買的浮光點好了嗎?” 平陽城盛產彩錦,名為浮光。此物珍貴,價格不菲,素來頗受天下美人喜愛,滟九自然也不例外。 那捶腿的小童便是勝玉,他笑盈盈地回道:“城主累得都迷糊了?布匹早已經清點完畢,送去主衣局;我們還想問問,是否按照城主上次吩咐的顏色式樣,做好了就送來?” 滟九略有些不耐,道:“你們主衣局這么多人和鬼,可想點新鮮的吧,來來回回做給我的都是那些式樣,穿得我膩歪!” 勝玉與他撒嬌道:“哎呀,城主穿什么都好看,就別為難我們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