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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被這聲音所支配,心中叫囂著,若如這聲音所愿踏出一步,就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情況似乎由不得喻恒筠自己做決定,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發生的,一股比任何敵襲都要迅速的力道襲來,他壓根沒法反抗就被這力道推動失了平衡,跌入迷霧之底。 血,全是血。 鼻腔中充斥著這股令人作嘔的氣息,在沒睜眼時,他就已經靠這股味道隱約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 他忘了自己是誰,只是很突然醒來,如今趴在地上,驚惶地睜大眼睛,要在周圍的一片赤紅間找尋到讓內心安寧片刻的角落,但卻屢屢失敗,他震顫的瞳孔無法捕捉到任何清晰的畫面。 還有什么?他在血色所致的目盲中努力睜大眼,現狀沒有任何改變,試探著,他伸手胡亂在前方抓了一把。 手中握住的東西有一種怪異的觸感,似柔軟,又似堅硬。眼前毫無變化的血影提醒了他,這不是什么能深思的東西。 眼前的模糊赤影漸漸消散,他飛快閉了幾下眼調整狀況,真正開始觀察他所處的地方。 如他所料,他手中的東西正是塊碎rou,一面焦黑,所以有些堅硬。 而他手中的,只是這片土地上密布的殘酷景象的一角。 縱然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場景,他心中還是一緊。面色鎮定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回原地,撐地站起來,他才真正看清了這副用血rou拼湊出來的震撼場面。 地面上有辨別不清部位的尸塊,也有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殘肢。 無風無喧囂,他在一片寂靜中聽到了某種液體汩汩流淌的聲音。 似是血在流淌,匯集在一起形成暗灘,早就分不清從哪里淌出。 一切的一切在告訴他,這是鮮活的生命剛被碾碎的瞬間,或許是一場宇宙中的爆炸,或許是某種激光武器的作用,那為何只他一人存活呢? 他冥冥中是要往前走去的,發現身處此地的原因,找到真相。 找到什么真相?他也無從得知,只是直覺催促著。 他不想靠太過于依賴感覺行事,但他也信奉一點經驗主義,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人,但他莫名這樣認為。 所以他可以相信這時的直覺吧? 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替他應答:“可以?!?/br> 于是他上前去了。 每一步都無可避免地踏上血灘或是尸塊,可他走得極穩,心里卻空落落,麻木得不含悲憫。 一步一步在這空曠的土地上挪著——除了散落在地上的各式各樣的碎塊,不含其他任何東西,或許的確能稱得上空曠—— 他漫無目的走著,又像是有著明確的目的,他要尋到能讓他停下腳步的東西。 這是一場漫長的跋涉,似乎有意叫他如朝圣一樣,不斷經受精神和的折磨。 他滿目瘡痍,偌大的荒地之中只有他一個活物,這唯一的活物像是蠕蟲一般,在以尸塊鋪成的地毯上艱難地移動。 即便已經麻木,這血腥畫面與氣味的沖刷也是一種折磨。 就這樣不知多久過去了,他的眼前不再是以各種模樣鋪陳在面前的死法,地平線中央出現逐漸放大的東西,幾個人如同雕塑立在原地,將某個時刻完整展現在他面前。 但這可不是沙漠中的綠洲,他尋到目的地,還來不及喜悅,記憶就瞬間如同狂流沖擊,一番沖擊下卻全都泯滅,只剩下一股強烈要上前去的沖動,和不知為何涌現的悲慟。 他在這個展現的定格瞬間中,看見了自己。 不論緣由,他沒看過自己的面孔,卻知道那是自己,是自己和一群人受襲的場面。 也沒什么特殊,不過是一個人將他推開,迎向一道激光襲擊而當場四分五裂的場面。 他的眼眶開始刺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場面。嘴唇有些顫抖了,眼中的熱淚險些要無法抑制了。 失去了記憶,他的情感卻沒有遺失。 他感動,如果可能,他愿意以身換命,將那人救下,而不是成為被保護下來茍活的人。 幾乎是動了這個念頭的同時,他就被頃刻沖擊來的鮮紅色洪流淹沒。 他聞出來了,這是血。是不知多少人流出的血,全部還到了他的身上。 他每一個決策所殘害的性命,他所有親手結束的生命,他錯誤的選擇導致的錯誤結果,頃刻全部償還到了他身上。 不止有這奪目的血色洪流,在這血流中猛然出現的亡靈們,帶著嘶吼、狂怒、哀嚎、哭喊,死死糾纏住了他,要他嘗嘗死亡的滋味,但又不讓他輕易憑死亡從中間解脫,而是以數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 內臟拉扯、刀割皮膚、窒息、燒灼和寒冷……他都面容緊繃,咬牙受著,不泄出任何痛苦的聲音,也不讓脊柱在重壓中彎下。 但他最終沒能敵過這樣的重壓,膝蓋漸漸彎下,快要跪到地上。 他似乎嗅到了不同于其他亡靈的氣息,在痛苦中仍奮力抬了頭,在無數亡靈中離他最近的一張面孔,恰是他剛剛看過的,擋在他面前的那人。 他呼吸一窒,瞬間失了所有抵抗的心思,放任所有亡靈的胡作非為,眼中的光已然黯淡。 “若你要拿走這條曾挽救過的性命,我不會有分毫抵抗?!?/br> 作者有話說: 有點事,到今天才更,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