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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感到越發輕快的步伐,喻恒筠愉悅地問道:“你終于愿意承認了,樂澤?” 還是沒有回應。但現在這一刻,有沒有回答對喻恒筠來說都沒關系,他滿心滿眼都是剛才從傅擇宣口中吐露出的那句并不完整的話——「阿恒」、「星星」、「好看」。 只這糯糯如舊時的口音,就讓喻恒筠失了神,他背著傅擇宣徐徐走著的這場面,仿佛讓他回到了幼時的阿恒和樂澤唯一見過的那一天、那一晚。 他告訴樂澤自己叫「阿恒」,和他說了那么多喜好,傾訴過深埋的心事,然后他們一起找最高的屋頂,頭抵頭仰躺著數城市里寥寥無幾的星星。 然后他背著瘦小的男孩一步一步走在路上,聽著男孩陷在睡夢中的低聲啜泣不知所措。 再然后一別經年,真正的再次相見,已是相隔十余年。 喻恒筠知道,傅擇宣一直過得不好,這并非指衣食住行方面,而是心。 盡管他還好好活著,并沒有展現出對死的向往。但很顯然,他亦沒有生的渴望。 所以在循著任務不斷接近傅擇宣的同時,他也在嘗試捕捉傅擇宣的心,不斷向傅擇宣靠近。 他也知道,在一切真相揭曉的同時,他會知道傅擇宣的心終歸何處。 喻恒筠不想讓這顆純粹的真心沾染上任何異樣的氣息,所以他盡力克制自己不要過于靠近,等到彼此能夠真正坦誠相見,再放肆將這份感情訴之于口。 只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先來招惹他的人可是傅擇宣。如果懷著這份惴惴的心思一直到最后,也不明白傅擇宣的想法,未免也太難受。 喻恒筠之前還以為自己的情感是慢慢變質的,可如今回想起來,大概在最初,再次見到傅擇宣的那一瞬間,一切都脫軌了,他準備的所有計劃都沒再派上用場,只為了傅擇宣的異動而變動。 他不斷邁向前方的身影,只因有了現下肩上所負的這一重量,而不再形單影只——盡管這只是他如今的一廂情愿。 如今已然寬闊的雙肩,能擔負的重量截然不同。但這無比輕松的高大背影,和背著男孩艱難前行的小小背影奇妙地重合。 月光還沒褪去,喻恒筠霎時將一切任務都忘掉,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想,都不重要了,只這一瞬,他就可以走到永恒。 把傅擇宣送到家時,已近深夜。 上了二樓,喻恒筠確認了,這套房子的構造的的確確和魏家那套房子相差無幾,但布置卻完全不同。 輕手輕腳地將背上的青年安置到床上,喻恒筠將燈關閉,準備出門去看看二樓大廳,他對大廳布置的封閉式大型書房十分有興趣,想去一觀究竟。 但身后傳來的淺淺嚶嚀聲昭示著房間主人正處于不安的狀態,這讓喻恒筠瞬間就方向一轉,快步走到傅擇宣身邊查看。 床邊沒有燈,借著還未落幕的月色,喻恒筠看見青年眉心深深擠出的褶皺,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撫平,卻被青年搖著頭躲開,嘴里還含糊地說著什么。 喻恒筠湊近了他唇邊去聽,傅擇宣卻仿佛感知到了有人接近的氣息,輕輕搖頭向左閃躲。這會兒喻恒筠聽清楚了他在喃喃些什么。 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不要」,仿佛從沒有人回應過,低語中帶著驚恐和無助。 是什么讓傅擇宣如此不安? 喻恒筠突然想到前不久陸申的夢境,不由得猜測,或許他看到的還不是全貌。 深深嘆息,喻恒筠感到有絲懊惱,為自己的一無所知,以至于現在都不知如何消除傅擇宣的不安。 而傅擇宣似乎連不安時都不曾驚動任何人,只是自己咬著牙受著,那聲拒絕的話語如淺淺的呼吸,不注意就會消散在空氣中,不被任何人發現。 喻恒筠輕輕撫觸青年的唇,不讓他咬傷自己,接著才拿出通訊器,準備接通訊詢問一下傅擇宣的情況,卻發現有個語音留言沒有收聽。 留言里是許涵急切的聲音:“忘和你說了少將,直接把宣宣丟二樓大廳的沙發上就行了,千萬別放床上啊?!?/br> “???”喻恒筠深感自己錯過了極其重要的訊息,當即就接了許涵的通訊,不自覺帶上了強令的語氣:“說清楚點?!?/br>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宣宣從不睡床……” 許涵正回答著,喻恒筠卻喊了停:“等會兒?!?/br> 被中途喊停,許涵也不惱:“您請?!?/br> 喻恒筠正要通話時,扭頭就想起來傅擇宣還躺在床上十分不適,心系著青年的狀態,也就沒顧上許涵的心情。 把床上的青年一把撈到自己的懷里抱起,喻恒筠竟莫名產生些許感嘆,能和傅擇宣這樣接觸的機會太難得了,讓他不忍放手。 而此刻他抱著青年瘦削的身體,竟滿心眼只有心疼的感受,不懷任何旖旎的心思。 聽著這邊喻恒筠突然輕笑,許涵不禁問道:“要不開個視頻,讓我好好看看你們在搞什么幺蛾子?!?/br> 喻恒筠只是穩穩把傅擇宣安置在沙發上,找來薄被蓋上,微傾身子,憐惜地以指尖撫過青年仍有些微皺的眉頭,輕輕在眉心揉了兩圈。 手掌心翻轉下滑,在青年柔滑的臉頰邊停住。微涼的肌膚和喻恒筠炙熱的手相抵,傅擇宣微動,臉頰向熱源偏去,眉頭才松動下來。 見他不再皺眉,似已安心,喻恒筠欲抽手,傅擇宣的眉又皺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