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圣女穿成合歡宗弟子 第108節
原本被折騰的不滿散去幾分,顧懷清長舒一口氣,攀上一塊巖石,忽而,眼前一黑。 水鏡之中的影像斑駁一陣,再次恢復清明時,已經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水鏡之中的峭壁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月光下黑色與銀色交織的森林。 陰冷感隔著水鏡,似乎也滲透進了識海,顧澤之搓了搓手背。 但他又想到自己還托著溫莎,忙停下這可能讓溫莎感到不舒服的舉動。 但手還是晃動——是溫莎在抖。 “阿溫,你是不是冷?” 顧澤之猜測著,雙手攏起,將溫莎護在中央,不讓這識海之中突然出現冷風侵擾小小的心上人。 “沒事?!?/br> 溫莎的嘴唇泛著青白,攀著他的掌心外沿,探出頭去,死死地盯著那水鏡中的畫面。 在最后的峭壁之上,她設下最后的難關——一個法陣,一個只要觸碰峭壁就會陷入其中的法陣。 法陣會喚醒陷入其中的人心中最為痛苦且遺憾的記憶。如果,陷入其中的人意志不夠堅定,很容易就在最令他痛苦的事情中輾轉,被長久地困在其中,消磨心智。 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溫莎曾經設想過最令顧懷清痛苦的事情會是什么:也許是一次歷險之中同伴遇難而自己茍活,也許是一次比試中輸給曾經遠不如自己的對手,又或者,與其他人有什么血海深仇。 但溫莎怎么也沒想到,最令顧懷清痛苦且遺憾的事情,發生在幽冥森林。 她的故鄉。 幽冥森林實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與黑暗眷屬的領域接壤,森林之中時常有猛獸出沒,還會有黑暗眷屬作亂,所以,在帝國的邊界,毗鄰這幽冥森林的村莊無人愿意接手。 溫莎在這里著實度過幾年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時光。 一日,黑暗眷屬sao擾村莊,小小的溫莎被盯上,不得不奪路而逃,避免落入黑暗眷屬的魔爪。 她慌不擇路,最后竟是逃入黑暗森林。 月色冥冥,她又餓又累,頭暈眼花,被獵人設下的繩索絆倒,撲在地上。 只有皮包骨頭的手,卻摸到了一柄金屬寶劍——哦,就跟水鏡里的情況一模一樣。 溫莎僵硬著,扶著顧澤之的手。 她記得,接下來—— 月光下,冷清得與年幼的溫莎有云泥之別的顧懷清一襲白衣,如同從天上降臨到凡間的神明。 那神明一樣俊美又不沾一點煙火的顧懷清向溫莎——也許是向著青冥劍——伸出了手。 青冥劍沒動,老老實實地被溫莎按在土中;溫莎卻顫巍巍地將自己滿是塵土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然后才試探著放在顧懷清的掌心里。 顧懷清嫌棄地皺眉。 幼小的溫莎卻興沖沖地開口:“您、您是光明神大人嗎?您是來救我的嗎?” “嗯……?” “原來教會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光明神!”年幼的溫莎興奮地歡呼起來,因為太瘦小,那一雙盛滿熱淚的眼在月色下清凌凌的,像是沙漠中的清泉一般,無人能不為之折腰。 那個顧懷清收回手,遙遙一點,將追上來的黑暗眷屬一擊斃命。 他負手站了片刻,道:“嗯?!?/br> …… 水鏡之中,一切都與溫莎的記憶沒有半分出入。 但,水鏡之內,她又聽見顧懷清的聲音,不復平日里的淡定與冷漠,反而十分焦急:“不,我不是——”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我不是光明神,快說、快說——” 畫面戛然而止,水鏡又是一片斑駁,隨后,同樣的畫面重演。 這次,顧懷清的聲音一刻未停,他似乎跟著由陣法構筑起來的幻境之中的溫莎一起逃命,于此同時,他一刻不停道:“溫莎,我不是光明神,但我一定會救你——” “我不是光明神——我不是光明神——” 顧懷清并不想騙溫莎,只是他一開始就做出錯誤的選擇。 無法回頭。 …… 溫莎揉了揉眉心,捏了捏耳垂,不再去看這反復重復的畫面。 顧澤之見她不看,試探著喚她:“阿溫?” “嗯?!?/br> “你曾經將懷清仙君誤認為是‘光明神’?” 雖然不知道光明神又是哪一方神佛,但看了這么多次那明顯年幼的溫莎臉上狂熱而崇拜的神情,顧澤之也不難推斷,這應該是非常厲害的神明——對溫莎來說,可能是信仰級別的存在。 溫莎點頭承認,事到如此,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必要了。 溫莎緩緩開口:“我有一個怪誕離奇的故事,顧澤之,你要不要聽?” “當然?!?/br> 第96章 鷸蚌相爭13 ◎“顧澤之和溫莎天生一對。不會改變?!薄?/br> “我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太清楚,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但我來到同名的這個姑娘的身體里時,她已經沒了活著的可能與意愿,被青玄宗的人折磨得奄奄一息?!?/br> 顧澤之已經通過懷清仙君的夢魘揣測到這一事實,并不驚訝。 真正的溫家嫡女小時候不可能經受那樣的虐待,需要狼狽求生。 而那幽暗的森林,肢體夸張而詭異的生物,更透露出那里與修真界截然不同的訊息。 阿溫之前應該過得并不容易。 顧澤之以指尖碰了碰溫莎的掌心,給她安慰。 溫莎強顏歡笑:“而顧懷清……如你所見,在我差點喪命的時候,他幾乎從天而降,從怪物手中救下我。那么強大——在年幼的我看來,就好像傳說中的神明一樣無所不能?!?/br> “那時我根本想象不到除了生活的世界之外,還存在著其他的世界。在有限的認知里,我立刻將他視為偶爾路過村莊的傳教士們口中、只存在于傳說里的光明神。更何況,我這么叫他,他也沒有否認?!?/br> 就像是水鏡中一次又一次重演的情況一樣。 “從那之后,我把他視為神明,視為唯一的信仰。而且我發現,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他。于是,我更將這一場相遇視作神明的垂青?!?/br> 信仰是盲目的,是狂熱的,是有征兆的卻沒有盡頭的。 溫莎為了這位神明,背井離鄉,拋下那在記憶之中早就面容模糊的親人們,不遠萬里,進入教會。猶如草芥的出身讓她在一群衣冠楚楚的貴族中活得非常艱難,不時要應對刁難、恐嚇,以及近乎明目張膽的sao擾,最終脫穎而出,憑借著出色的能力成為光明圣女。 爾后,她一心一意地在神殿之中向他祈禱,與她分享酸甜苦辣,擔起與黑暗眷屬廝殺的重任。 在一個又一個難捱的夜晚里,偽裝光明神的顧懷清卻一直陪在她身邊,從教導她時也只蹦出只言片語,到后來態度軟化:“溫莎,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br> 顧澤之腰間的八部天龍塔上,那八部天龍似乎也要騰空而起,沖出水鏡之外,順著主人的心意,將懷清仙君撕碎—— 顧澤之已經聽出來,懷清仙君真的把自己當做了光明神,從一開始對可憐兮兮的小溫莎的那點憐憫不知不覺間變了質,變成了可怕的占有欲。 聽著溫莎的敘述,顧澤之再看向仍舊在水鏡之中徘徊的懷清仙君,只覺得可笑。 騙子騙人,真會上癮。 故事終于來到結尾,溫莎冷靜地講完自己命喪西索爾之手這一段,不敢抬頭。 她不知如何面對顧澤之。 “……顧懷清應該會快就可以突破這個幻境?!睖厣芰私馑?,雖然看似絕望地體驗了百余次同一個場景,但顧懷清每一次的表現都有細微的差別,想必,很快他就可以找到讓自己不再痛苦的方法,離開這里,而她——“我也正好趁機離開?!?/br> 信息量太大,溫莎也不確定顧澤之是否能接受這樣光怪陸離到了極致的故事。 說是飛升卻落入另一個世界里的顧懷清,在一個貧窮的村落里為了生計而奔波逃命的溫莎,還有那怯懦的曾經眼里只有魔藥的西索爾…… 一個當世傳奇,一個溫家遺孤,一個現任魔尊。 怎么看,都是離譜且顛覆人常理的故事。 溫莎不敢留在這里,但她還是十分貪戀顧澤之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檀香氣味。 鼓足勇氣,又不著痕跡地碰了碰顧澤之的手指,溫莎下定決心:“再見?!?/br> “阿溫,等等——”顧澤之慌忙攔下溫莎,“阿溫,你難道不覺得佛子和圣女,聽上去就是天生一對?” “嗯?” 顧澤之捧著小小的溫莎:“顧澤之和溫莎天生一對。我佛慈悲,讓我遇到阿溫的那一刻,這個事實,就永遠都不會改變?!?/br> 錯付信任、投入過多感情的事實被揭露出來,令人難以置信的過去被她一一吐露,雙手沾滿鮮血的溫莎感到不安、恐懼:“顧澤之,你不能騙我?!?/br> “神佛在上,那一貫愛騙人的家伙是懷清仙君——我們雖然都出自顧家,但我可沒有他這愛騙人的毛??!阿溫你是知道的,我這清清白白的佛子,可不會像他一樣口出妄言?!?/br> 顧澤之那黑漆漆的眸子實在耀眼,看得溫莎不覺深陷其中。 她清晰地看見,那個顧澤之眼中小小的她因為緊張而輕微顫抖。 “絕對不會?!鳖櫇芍苑鸬淅飻档蒙厦值姆鹜拥拿x一陣篤誓,輕輕地以食指圈住溫莎,“和他不一樣,我永遠都不會騙你?!?/br> 不多時,識海之中,震動又起。 顧懷清掙脫幻境,溫莎也離開了顧澤之的識海,回到自己的身體內。 睜開眼,她看向另一邊的水鏡。 西索爾的進度要比顧懷清快許多,他已經抵達了峭壁頂端,打開寶箱。 不過,他的臉色比顧懷清還要難看。本就因為過度cao勞和孩提時代營養不良而顯得蒼白的臉,現在更是暗淡至極。 他單手捏著溫莎留在寶箱之中的第三個任務的線索,另一只手則捂在腹部。 鮮血順著他瘦長得只剩下骨節的手縫之中滴落,一只手根本捂不住的創口處,若隱若現的裂開的皮rou像是無聲的血盆大口,帶出悲痛的呼喚。 云耀坐在一葉飛舟上,帶西索爾下來。 西索爾拒絕包扎,也不愿意服用丹藥,執拗問:“……我能先見見莎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