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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喻看了眼婁越身上的繃帶,似乎比自己好些,還能坐起來訓人,他自己現在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 冉喻吃力地回想著昏迷前那些可怖的場景。婁越說的沒錯,在那樣的條件下不被咬到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記不清自己有沒有被咬到,只知道現在似乎是安全的。他保有清醒的神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沒有變成只會吃人的怪物。 一向正直的詹主任沒忍住,說了句公道話:“其實咱們都差點沒命。你只比婁隊長晚醒了兩個半小時,我讓他不要亂跑,他不聽,非要來看你?!?/br> 婁越冰冰涼地瞥了詹主任一眼,后者立刻表示要去拿藥回來換,然后快步離開了。 病房里只剩了婁越和冉喻兩名傷員,一坐一臥,身上臉上都掛了不少彩,看上去很狼狽。 旁人一走,婁越反而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還是冉喻先開的口。他的咽喉有些發炎,嗓音干澀低沉:“你活著,太好了?!?/br> 冉喻把臉側過來看著婁越,半張臉陷進軟綿綿的枕頭里,有些蒼白的臉頰看上去比枕頭更柔軟。他的黑眼睛里還含著剛醒來的迷離,卻不減半分關切和真誠。 婁越一時間不知道怎樣回應如此直白的試探。其實這也說不上試探,只是冉喻死里逃生后的真心話,但這樣熱切的關心和剖白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一對不算很熟悉的上下級之間。 “幸好你也沒事,不然我這個借調你過來的人罪過就大了?!眾湓轿丝跉?,感受到斷掉的肋骨處尖銳的刺痛,不知又扯到了哪塊肌rou,疼痛感直鉆進心臟里,“給我講講你在小房間里發生了什么吧……當時害怕嗎?” “說實話,有點怕?!比接鬏p輕笑了一下,剛剛簡單說了幾句,病房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來人是大黃,他上午奉命給艾伯特軍長送完文件后,剛才被婁越召喚了過來。 婁越剛醒時跟魏局長和艾伯特軍長簡要說明了目前的問題,他們表示會高度重視,并酌情將此事提為最高安全級別。他隨即又吩咐自己的督察隊員們盯緊后續,大黃著急忙慌地趕過來就是為了匯報新消息。 大黃和婁越走到無人的走廊角落,將自己探聽到的消息如數傳達。 警衛局和城防軍又在扯皮了。這是婁越聽完匯報后的第一反應。 “魏局長現在正在三環警衛局指導工作,”大黃說,“他似乎不太相信這件事,說海鬼不大可能真實存在。不過說實話,如果不是一路上看到這么多海鬼尸體,我也不敢相信,這也太超乎想象了?!?/br> 婁越冷哼了一聲:“是不信還是不愿意相信?轄區內接連出事,推卸責任的話術也不動動腦子?!?/br> 婁越明白,魏局長這人相不相信不重要,采不采取措施才重要。就像之前他緊急求助警衛局和城防軍兩方隊伍,這兩位長官指不定在背后罵他多少句“又犯瘋病”,但還是不敢含糊地立刻派人過來。 “好,正好我要回三環警衛局,找他當面聊聊?!?/br> 婁越心里惦記著臨時隔離區的事,不敢再耽擱?,F在冉喻脫離了危險,精神病院周圍的掃尾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婁越決定立刻回去。 等待冉喻蘇醒的那兩個多小時,婁越一邊擔心冉喻,一邊跟臨時隔離區的負責人保持聯系,得知一切正常后,心中沉甸甸的不安和焦躁卻一點也無法減少。 海鬼群的出現和剿滅太迅速了,就如同之前那場暴動一樣,讓人不禁擔心這并不是災難的落幕,而僅僅是個簡短的序曲。 婁越安排冉喻和其他方便轉移的傷員轉去三環醫院,那里醫療條件好得多。同時,他還叫來大黃,吩咐了另一件事。 “帶幾具海鬼的尸體給科研院研究,”婁越陰惻惻地說,“順便把魏局長的腦袋摁在上頭,讓他睜開小眼睛仔細看看,這玩意兒是不是真實存在的?!?/br> 路上,婁越對臨時隔離區的擔心越來越重,可一個個不同渠道的聯系人都告訴他沒事,仔細排查后依然沒有異常。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突如其來的危險就這樣突然結束,難道真的是因為海鬼們還未開始籌謀發展,仍處在襁褓之中就被人類一網打盡了? 婁越皺眉望著車窗外,也許是疑心太重,他看到路邊茂密的菖蒲時心里猛然一驚。 他問正開車的大黃:“城內的海菖蒲現在也分布得這么廣了嗎?” 自從海鬼爬上岸侵襲人類后,生態環境劇變,許多海洋植物奇異地在陸地上出現。在城外,越靠近海邊,這種特征越明顯。但主城內一直有嚴格的生態環境管控,因此原生陸地植物數量最多。 大黃點頭道:“對啊,我也沒注意到啥時候都這么多了。而且我剛才聽警衛局的人說,他們去后山水塘,發現附近的海藻比野草都多,都快占滿整個山頭了?!?/br> 婁越的眼皮開始跳動,他立刻致電主城生態環境部的負責人,得知現有的海洋植物分布密度沒有超過正常閾值,不構成威脅,這才覺得自己是太緊張了,疑神疑鬼的。 回到三環警衛局后,婁越和顏悅色地把魏局長騙到了停尸房,然后踐行了自己說過的話。 魏局長的鼻子快要沾到海鬼腥臭腐爛的尸身時,突然情緒激動地表示絕對相信婁隊長的話,認清客觀事實,絕不能違心地做睜眼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