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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哼!都是一群該死的玩意。 他說著魔修二字時,都像是嘴里在咀嚼誰的血rou,陰寒冷徹。 沈慕玄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雖有冠禮一事,但沈慕玄并未多想。 他本以為封江城至多也就是像以往那般用黏膩惡心的目光看他,為身家性命計,不是不能忍,然而他還是遠遠低估了衣冠禽獸令人作嘔的程度。 再一次被封江城喚到身邊,以師徒親昵之名,當眾將手撫上他的臉頰緩緩摩挲,眼神懷念,沈慕玄終于忍無可忍,重重打掉了那只手,胸膛急速起伏,一字一頓:師尊,請、自、重! 當著滿殿長輩驚疑不悅的目光,他一言未發,轉身就下了太華山,從那天起能避開封江城多遠就避開多遠。 然而名義上二人還是師徒,封江城言行嚴格來說并無出格之處,更顯師徒關系親近。 沈慕玄沒少被對方借機揩油,氣得他連夜換了身份以游歷之名下山闖蕩北魔域,寧愿和嚴偃的下屬斗智斗勇,也不想在太華仙宗多待上哪怕一時半刻。 于是后來,在花琦蘭表達出愛慕的意向時,鬼使神差,他沒有明確拒絕。 甚至一路發展到了宣告天下召開結契大典的程度。 青霄劍斬開了大紅的絨毯,隨后就是長達三十年的封禁。 那抹青光,斬開的是一場虎頭蛇尾的結契大典,是天樞峰上靈氣禁絕的石室,也是一顆通透澄明的問道之心。 師尊,我不要做劍修了。 眉心的火焰紋路在冰涼黑焰一遍又一遍地灼燒中透出了滲血的暗紅,火焰匯聚于丹田,化作血痕斑駁的烈火長.槍。 猛烈燃燒的火焰破開了迷霧,將他從久遠的記憶中喚醒。 那張曾經被他視作噩夢的面容倒在天璣劍下,記憶中無可撼動的山岳原來也會有轟然倒塌的一日。 原來你,也并不是無可戰勝。 他眼神的微妙變化被封江城察覺到,卻無法理解這種變化的含義。 心中危機感無限拔升,身上寒毛倒豎,封江城急促喘息,向他伸手:慕 師尊。 與利器入rou的沉悶聲音一同響起的,是沈慕玄平靜的呼喚。 天璣劍的劍鋒深深切入了他握在劍柄之下的右手,冰涼的魔氣藏在金色的血液里,順著劍身緩緩流進劍尖之下被切開的喉口。 沈慕玄慢慢地蹲下.身,直視著封江城因為無法言語而逐漸慌亂的眼睛,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師尊。 冰涼的魔氣順著劍修的靈脈逆流,一點一點充斥了他的全身,金紅的血液混合著從喉嚨處的切口溢出,在他身下流淌成色澤詭異的圓盤。 沈慕玄的臉龐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但是他卻慢慢笑了起來:看,現在你也是一個該死的魔修了。 他冰涼的手順著封江城的頭發,一路緩緩摩挲到了脖頸。 往事重現,只是記憶中的身影交換了位置。 他慢慢俯下.身,悄聲耳語。 交疊的身形看似親密,每一句話卻都能讓聽者往更深的地獄里墜落一層,直至無間地獄。 師尊與嚴偃合作,密謀殺死我的父母時,想過會有這一天嗎? 師尊視我為母親的替代品,將我封禁在絕靈之地三十載,以種種手段迫使我屈服時,想過你會死在我的劍下嗎? 他輕輕地笑著,與往日無異的笑聲卻讓人渾身發涼:說起來,還要感謝花氏母女。沒有花琦蘭的愛慕,花飛鶯不會惱羞成怒向元晴鶴告密;沒有元晴鶴的召見,我卻不知要在那清苦石室空耗幾百載歲月,才能修煉有成,脫身而出。 沈慕玄漫不經心地等著,等到魔氣逆行了封江城靈脈整整一個大周天,等到青衣的仙人渾身散發出再純正不過的走火入魔的氣息,等到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然后緩緩起身,眸光復雜,嘆息悠長: 師尊 只此二字,再無更多。 雜亂無序的抽氣聲像是要把這里的空氣吸得干干凈凈。 太華仙宗的執劍長老,平生最是痛恨魔修,也是絕大多數魔修眼中避之不及的劊子手。 他竟然也會有入魔的一天?! 只留給眾人一個背影的沈慕玄忽然抬步向前,他動起來的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歪倒在地的封江城的目光也第一時間落在了他臉上,目光驚駭欲絕。 隨著沈慕玄的靠近,他神色變化越來越大,胸口劇烈起伏,像是看到了什么荒誕不經、難以置信的事情。 沈慕玄停在了他身邊,微微低頭:師尊難不成以為慕玄會以大義滅親之名,做弒師之事嗎? 他的聲線在輕微的抖,握著劍柄往出拔的右手也在小幅度的顫抖著。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終卻什么都沒說。拔了劍,再沒多留給封江城一個眼神,大踏步而去。 只是被穿刺了喉嚨口,對修為高深的修真者而言,確實不算致命傷。只要封江城還能喘氣,這滿屋的魔修,仍舊只能做青霄劍下鬼。 雪衣道君背對他們越過重重宮門,然而撐著劍緩慢起身的封江城立在那里,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