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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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湛說:“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這個姿勢睡覺?!?/br> 沈灼沒好氣地說:“你又沒哄過我,你怎么知道?”她是穿越者,剛出娘胎就有意識了,所以她小時候一直很乖,根本不需要大人哄睡。 這個所謂小時候最喜歡的睡覺姿勢,其實是母親和姨母最愛的姿勢。她們最喜歡用這個姿勢哄自己睡覺,沈灼雖然不怎么能理解,她們怎么會喜歡哄孩子睡覺的,作為孝順的女兒,她也只能彩衣娛親,配合她們。 她那會剛穿越,心理年齡也不是太成熟,加上激素影響,完全不覺得做這事有什么不好的?,F在重活了兩世,想到自己小時候如此幼稚,沈灼羞恥的都想鉆地洞。 慕湛聽出妻子話語中的羞意,他的手一頓,夭夭現在是大姑娘了,一直說起她小時候的確不好,他包容地一笑,低頭在她發頂輕輕一吻:“好,我不拍你了,你睡吧?!?/br> 隔著睡帽,沈灼只能感覺到表哥暖暖的熱氣吹在自己頭上,聽著他溫柔的低哄聲,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他身側,有些愧疚地喊著慕湛,“表哥——”她剛剛好像又控制不住發脾氣了。 連沈灼自己都沒發現,她依賴慕湛就是因為他情緒穩定,對她又無盡的包容,這讓沈灼很有安全感。三世為人聽著很幸運,可即便沈灼自己都沒發現,她變得十分缺乏安全感。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不會又穿越了,這次是重生,下次會不會是換了一個地方?尤其是前世最后十來年病痛的折磨,更是雪上加霜地讓她情緒越發敏感脆弱,也是她會自我調節,不然她早性情大變了。 慕湛聽著小姑娘細弱嬌嫩的聲音,伸手虛虛地摟住了她,“睡吧,我在?!泵看慰吹截藏猜冻鲞@模樣,慕湛就忍不住后悔,早知道自己當初就不讓她回沈家了。 按說姨夫家事是糊涂些,但大局還是能把握的,肯定不會讓人薄待夭夭。柳氏也不像有膽子折磨她的人,怎么反而把夭夭性子養得怯弱了?慕湛百思不得其解。 慕湛一句話安撫了沈灼,她今天看似坐了一天,但精神一直緊繃著,這會人放松了,困意就上來了,她靠在慕湛身邊很快就睡了。 慕湛偏頭看著連睡姿都乖巧得讓人心憐的小姑娘,忍不住微微笑了,也就四年而已,以后由他護著,她遲早又會變成以前無法無天的脾氣。 慕湛沈灼的新婚之夜,兩人只適應了一小段時間就算暫時磨合好了,兩人這一夜睡得都挺好,反而是鎮北王和慕洵都沒睡好。 鎮北王是激動,這么多年兒子終于娶妻了,娶的還是阿雋最疼愛的外甥女,等兩人日后再給自己生個嫡孫,阿雋肯定高興極了。 鎮北王都想好了,等兒媳給自己生了孫子,他就讓沈清從族里選幾個讀書好的苗子,一并過繼到兒子兒媳名下,讓他們帶著孫子一起讀書。 再從這些孩子里選個讀書最好的改姓顧,這樣他也算對得起岳父了。也免得日后自己下去見了阿雋,阿雋還不給自己好臉色。 鎮北王對違背妻子遺愿,沒讓她葬在父母身邊還是有點心虛的??伤镉袑Ψ脚惆?,又不寂寞,反而他孤零零地一人,她怎么不心疼自己? 鎮北王一會想著以后,一會想著兒子兒媳回北庭后,該怎么給他們大辦婚禮,就這么輾轉反側了一夜沒睡。而慕洵同樣也幾乎一夜沒睡,他這些天在京城認識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他看不上的紈绔弟子,但也有些學識出眾的寒門弟子。 慕洵出手大方,手中也算有實權,不少官途無望的寒門舉士也樂意投靠他。慕洵這些天跟一位屢試不第的中年舉士聊了幾次,他發現自己和母親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就是父親從來沒說對任何人說過自己是下任鎮北王。 他母族賀樓氏在北庭的權利僅次于鎮北王府,他祖母還是他母親的親姑姑,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肯定會是下任鎮北王,可也僅僅是大家認為而已,父親他從來沒說過。 父親在北庭時不茍言笑,也甚少關心過他們,不來京城他都不知道父親還會關心兒子學業,會耐著性子哄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小姑娘…… 慕洵有些茫然了,這樣的父親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他真把自己當繼承人培養嗎?如果跟母親說的那樣,慕湛只是父親留在京城蒙蔽皇室的廢子,那為何父親對自己的用心,還不及對一個廢子的十分之一? 慕洵起身看著星光閃爍的夜空,慕湛的母族沒人了,以前他或許只有一個嫡子身份勝過自己,可現在他妻族是沈氏,沈家的威望絕不是賀樓氏可以比擬的。 賀樓氏也就在北庭有些名望,可吳興沈氏的名聲天下誰人不知?而且顧家現在雖沒人了,可顧家的名聲還在,畢竟顧太傅去世也就十來年。 他和慕湛都是父親的兒子,那些京城士族弟子提起自己,就是一副鄙夷的口吻說他是蠻夷庶孽,對慕湛他們就不會,就因為自己母親是賀樓氏,而慕湛母親是顧氏女,明明他們身上都有外族血統…… 慕洵在夜風中站了許久,才緩步回到房中,房里杜氏已經熟睡了,即便熟睡的時候,杜氏身體還是緊張的蜷成了一團,慕洵翻身上床時,杜氏驀地驚醒,她緊張的望著慕洵,結結巴巴地問:“郎——郎君——您——” “閉嘴?!蹦戒幌肼牭蕉攀系穆曇?。 杜氏嚇得打了一個寒顫,身體往里面又縮了縮,若是有可能,她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消失,免得礙了慕洵的眼。 慕洵之前一直跟杜氏分房睡的,他甚至都沒準備碰杜氏,這樣的妻子對他來說是恥辱,反正他想要子嗣,多得是女人給他生。 可現在慕洵想法不一樣了,不管杜氏以前在娘家身份如何,她現在是所有人認定的杜氏女,也是父親給他定下的妻子。他若是冷落父親給他定下的妻子,反而去偏愛賀樓氏表妹,父親會如何想? 慕洵神色變幻不定,沒來京城時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庶子,可來了京城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身份,在京城世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父親當年來京城時遇到的情況也跟他一樣?所以他才會特別重視慕湛,就因為他是嫡子,而是他生母是世家女?慕洵冷冷看了杜氏半晌,既然父親重視嫡子,那他就先生嫡子。 第53章 新婚第二天 準備回北庭 慕湛昨夜睡得還不錯,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習慣性地醒來了,若是按照以往的習慣, 他肯定是要起身晨練了。 可今天聽著夭夭清淺的呼吸聲,慕湛意外地不想起身, 只想再陪她睡一會。 比起慕湛一早就醒了,沈灼睡得很踏實, 前世她身體不好,雖說常年躺在床上,可真正睡覺的時間卻寥寥無幾,大部分時間她都是熬日子罷了。 重生一回, 恢復了健康的身體, 她比誰都在意睡眠, 每天五個時辰的睡眠時間是雷打不動的。她現在身體也年輕,正是最缺覺的時候, 沒人叫她,她一直睡下去都是可以的。 但是今天情況不同, 沈灼提早吩咐了庭葉要早點叫醒她, 雖說目前鎮北王府里只有杜氏一位女眷, 可她還要給姨夫兼公公請安, 這是規矩也是教養。 沈灼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耳畔響起了庭葉輕輕的叫聲,沈灼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腦袋下意識地往被窩里埋,今天的被窩出乎意料地暖和。 庭葉的聲音很快就沒了,房里恢復了安靜,沈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 突然想起剛剛是庭葉在叫自己?她驀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就正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 沈灼呆呆看著這雙黑眸,渾然不知她這傻乎乎的憨態有多可愛,黑眸的主人忍俊不住,柔聲問:“怎么了?是不是還困?時間還早,再睡一會?!?/br> “表哥——”沈灼這會也反應過來,她跟表哥已經成親了,這是他們新婚第二天,“現在什么時辰了?” “才卯時,你要再睡一會嗎?”慕湛溫聲說,他醒來后一直沒起身,聽著夭夭均勻的呼吸聲,他居然又睡了一會。 還是剛才庭葉在外面小聲呼喚時他才又醒了,他有心讓夭夭再睡一會,所以讓庭葉退下,沒想她還是被庭葉吵醒了。 沈灼搖頭說:“不了,還要起身來給姨夫請安呢?!?/br> 慕湛不以為然,“父親之前就吩咐過,不用很早起身?!奔依餂]有女眷,雖說很多時候都不方便,但也導致鎮北王府沒什么規矩,幾個大男人有什么規矩好講? 鎮北王規定兒子必須要早起晨練,對兒媳卻沒任何要求,他身體好好的,要兒媳天天請安做什么? 之前慕洵成親,杜氏也就第二天一早給鎮北王請過一次安,后來他就再也沒見過二兒媳,對向來當女兒疼愛的外甥女,鎮北王就更沒要求了。 讓她多休息養好身體,比什么都重要。不說給自己生個大胖孫子,起碼要跟兒子白頭偕老,鎮北王不忍兒子也跟自己一樣,承受喪妻之痛。 沈灼反駁說:“就算平時不請安,今天也是特殊情況啊?!?/br> 聽著妻子嬌嬌軟軟的聲音,慕湛輕笑一聲:“夭夭說得對?!毙禄榈诙旖o公婆請安是禮數,慕湛沒想不去,只是想讓妻子晚點過去,不過她堅持要早去,他也隨她,她現在也不可能睡了。 庭葉幾人進來伺候沈灼洗漱,慕湛徑自去兩人臥室后的偏房洗漱,慕湛沒準備收妻子的丫鬟當通房,自然不會讓這些丫鬟伺候自己。 而且慕家是軍旅作風,對家中兒郎并不嬌慣,從小就學著自己打理自己,不然什么都不會,將來上了戰場怎么辦?慕湛雖是京城養大,鎮北王對兒子也是這樣教育。 沈灼見表哥這么自覺,不由眉眼彎彎一笑,庭葉見姑娘笑得這么開心,心中一定,看來姑娘和世子新婚之夜相處得很不錯。沈灼沒有傅姆,庭葉把傅姆的心都一起cao了。 兩人洗漱完畢,慕湛領著沈灼去鎮北王的院落,兩人半路上正巧遇到了慕洵和杜氏。慕洵見了慕湛,主動打招呼說:“大兄?!?/br> “二弟?!蹦秸靠蜌獾鼗囟Y。 沈灼和杜氏也相互打招呼,杜氏本就親近沈灼,早盼著沈灼嫁進來,兩人一照面,她就迫不及待地給沈灼行禮,“長嫂?!?/br> 她被慕洵請來的傅姆教了好些天,行禮時雖還有些生硬,但已經不會出錯了,見外人時也知道怎么壓下害怕了,她也唯有面對慕洵時才會破功,尤其是經過昨夜以后她更怕慕洵了。 “娣婦?!鄙蜃坪傲硕攀弦宦?,她跟杜氏差不多年紀,想到這姑娘日后的下場,她便心生憐惜,她小聲說:“你以后還是叫我夭夭好了?!?/br> 杜氏點頭說:“那你以后也叫我安娘?!?/br> 沈灼笑著應了,妯娌兩人低聲說笑地往前走,反而將慕湛、慕洵都丟下了,慕湛含笑跟著沈灼身后,慕洵神色淡然地緊隨其后。 鎮北王也是一早就起來了,他倒不是等著兒媳來請安,而是習慣性早起晨練,他早起出了一身大汗,剛洗漱完就聽侍衛通傳說兒子兒媳來了,他哈哈一笑,讓四人進來。 慕湛和沈灼走在前面,慕洵和杜氏走在后面,鎮北王心情舒暢地看著兩個兒子,總算讓這兩小子都成親了。 “父親?!鄙蜃坪湍秸柯氏冉o鎮北王行禮。 鎮北王笑著讓兩人起來,又把一早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了新兒媳,幾把鑰匙和好些對牌,鎮北王道:“這是王府在京城的產業,以前是你姨母管的,現在歸你了?!?/br> “我會管好的?!鄙蜃齐p手接過這些沉甸甸的東西。 鎮北王笑著說:“管不好也沒關系,有你表哥幫你看著?!痹阪偙蓖跹劾?,沈灼永遠都是那個嬌滴滴的小丫頭。 他把內院的大權給她是承認她嫡長媳的地位,她要是不喜歡也能不管,讓慕湛管就是了,反正之前就是這小子在管。 沈灼抬頭看了一眼表哥,慕湛笑著說:“你先試試看,不懂問我,我教你?!?/br> 沈灼點頭應了,她前世管了十多年的家,偌大的鎮國公府她都管下來了,鎮北王府肯定也行。 鎮北王又對兩個兒子說:“你們準備何時回北庭?” 慕洵道:“我隨時都能回?!睂λ麃碚f京城不是他的家,北庭才是。 慕湛說:“等我陪夭夭回門之后就走?!?/br> 鎮北王道:“既然如此,你們也該準備起來了,別到時候忘帶行李?!辨偙蓖踔欢趦鹤?,沒給兒媳交代任務。 在他看來,這兩個兒媳都是養在家里的金絲雀,長這么大也沒出過門,怎么可能知道外出打點什么行李? 慕湛和慕洵對此都沒意見,慕湛是舍不得夭夭費心,慕洵是壓根沒把杜氏當能用的人看,她現在唯一的用處就是早日給自己生個嫡子。 “表哥,我們要在北庭待多久?”兩人從鎮北王院落回來后,慕湛就吩咐庭葉幾個給沈灼打包隨身衣服,沈灼坐在慕湛身邊,翻著自己妝匣玩。 慕湛說:“我們現在過去,到北庭可能快十一月了,屆時北庭已經開始下雪,就算要回來也起碼要等明年三月雪化了再回來?!?/br> 沈灼說:“那起碼要去半年呢?!?/br> 慕湛歉然握著她的手道:“時間有點長,不過也就這么一回,以后不會這么久了?!?/br> 沈灼嫣然一笑:“表哥不用道歉,北庭也是你的家啊,去多久我都沒關系的?!?/br> 慕家的根基在北庭,既然她想要表哥上位,那他一定要在北庭待一段時間,起碼要讓姨夫手下那些將領都知道表哥存在。 別說是待半年,就是待三年五年都是可以的,不過朝廷估計不會允許表哥在北庭留這么久時間吧? 沈灼在京城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她爹了,不過就算按照前世壽命算,她爹也起碼還有二十多年好活。 他上輩子是為自己殫精竭慮,最后生生累死的。這輩子她一定不讓爹那么累,她要她爹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慕湛贊許地輕順她長發,“夭夭真乖?!?/br> 沈灼心中暗忖,表哥怎么總把自己當孩子似的。 慕湛夸完妻子,干脆將她摟在了懷里,“夭夭你在做什么?” 沈灼懷疑表哥是故意對自己動手動腳,但想著他守著承諾,一定要等自己十六歲圓房,她也沒說什么,讓一個青年男子成親后還吃不到rou,的確有點殘忍。 反正現在是大白天,他也做不了什么,沈灼思忖著將妝匣里自己覺得可以送禮的小玩意取出說:“我在準備你弟妹們和meimei們的見面禮?!?/br> 弟妹、meimei?慕湛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沈灼是指自己那些異母的庶弟庶妹,他笑著說:“這點小事讓下人準備就是了,你何必費心思?” 沈灼搖頭說:“我們跟她們是第一次見面,見面禮輕了重了都容易被人笑話,其中分寸我們自己都難把握,怎么能讓下人來?” 慕湛聽了暗想,看來岳父這段時間真教了夭夭不少。 沈灼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再說你家親戚那么多,如果都按照京城規矩來,我們要花多少錢?”這才是這重點。 表哥是有錢,可他養的人也多啊,錢要用在刀刃上。養表哥那些侍衛,出再多錢沈灼都心甘情愿。 可表哥那些庶弟庶妹品性不知,如果人品好那也算了,要是白眼狼的話,她送貴重的禮物做什么?當冤大頭嗎? 或許是因為姨母的關系,沈灼對北庭天然有敵意,她下意識地將北庭所有人都劃成了跟表哥作對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