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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心中忐忑不安,急于想知道答案。 甚至在心中祈求,方才的夢境能和尋常人尋常夢一樣,一覺醒來之后,就忘了夢里的內容。 可是嘴唇幾動,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不敢問。 心中惴惴惶恐,提心吊膽。 他不知此刻,不知往后阿季會如何看待他。 楊聞拓同樣沉默不語。 馬車中氣氛凝重,安靜得有些微妙詭異。 熏香的清雅淡味充斥整個車廂,在鼻尖繚繞,可以清心安□□貴香料,此刻也無法安定下神思浮亂,坐立難安的心緒。 “阿季,那個……” “老四,方才……” 片刻后,兩人同時開口,話音相撞,瞬息盡毀,又陷入冷寒如霜的凝重靜默。 “你先說?!边t肆長吸了一口安神香,竭力使自己怦然直跳的心寧神安穩。 或許自己不應該貿然開口,萬一真如他所愿,方才夢境中聽到的看到的一切,阿季都不記得了呢。 可惜事與愿違。 “老四,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膘o雅澄澈的雙眸平靜地看著他,凈若琉璃,無悲無喜不怨不怒,凈澈得不帶任何感情。 只如一把光華流轉,寒光懾人的絕世利劍,安靜地遺世獨立,無心無情不為任何外物所動。 遲肆深知,阿季同自己一樣,方才在夢境和現世的夾縫中,所見所聞的一切,都記得一清二楚,印象深刻。 清潤嗓音如流經凍原的溪河,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卻處處透著冰天雪地中滲入骨髓的霜寒。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別想著騙我?!?/br> 別隨口糊弄,說什么夢中所見皆為虛幻,當不得真。 “我也不知道?!边t肆定了定神,聲調低沉。 “準確說來,是……不太清楚,很多事情我也是首次聽聞,不知其真假?!?/br> “能不能,讓我好好想想,他說的……是否真有其事?!?/br> 他破開界壁,的確專斬靈脈,但不知是否真的會對世界帶來損害。 此前到過的世界,確實會發生一些災難,可這真是他造成的?難道不是自然現象? 他化作一個凡人,每日無所事事,凡界經歷索然無味。 他慵懶怠惰,成日睡覺不愛出門,不愿像尋常凡人那樣干活掙錢。在一處待久了,別人難免覺得他行為怪異,在背后指指點點。 他又長得花容月貌,讓許多人一見傾心,心生覬覦歹意。 不自量力,上門找他麻煩的凡人的沒少過。 于是每到一處地方待不了多久就得離開,再換下一處。 小世界的地域并不廣闊,他曾到過一個小世界,不到一年就走完了所有城鎮。 在離開之時,世界尚且完好。 他不知在自己走后,那些世界會否真如那妖魔所說,過不了幾年就會靈氣枯竭,天毀地滅。 但他離開并非因為世界毀滅,而是那些世界讓他覺得無聊。 恣心是他的劍,當然如同他人一樣,神威蓋世通天。 但他極少使用恣心,在年少時修出劍意后連劍都沒怎么用過。 況且他為了修行早將恣心封印,靈力八成被封后,還能一劍對靈脈造成永不可愈的損傷? 他確實嗜睡,那也是因為生性懶散。 許多夢在夢醒之后就忘,有時依稀有一點印象??蓧衾锸虑?,稀奇古怪又無任何意義和邏輯,怎么能當真。 最重要的一點:他的確因為修為止步太久心生焦躁,否則也不會為了破境,聽一個算命的話到凡人的世界尋找機緣。 ——可他不覺得,自己有心魔。 他生性隨和脾氣好,不生氣不記仇,不可能因為執念太深生出心魔。 現在他連能不能步入化神,能不能再邁入一個新境界都已經不在乎。 ——那不知究竟是何底細的妖魔,絕不可能是他的心魔。 只是用法術幻化了他的形態。 楊聞拓安靜聽著遲肆的剖析,眼眸半垂,沉吟不語。 熏煙流云繚繞身旁,像一幅清新淡雅,又意態磅礴的寫意畫作。 安靜的沉默令遲肆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過了半柱香時間,清潤嗓音終于開口:“遲道君說所,不能肯定他的話是真,卻也無法否定他說的是假?!?/br> “因為你真如他所說,對凡間螻蟻的死活毫不在乎。從來沒了解過自己的舉動會不會給凡塵俗世帶來災禍?!?/br> 遲肆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確實如此。 他是境界高深的道君,從來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無論凡人修士,在他眼前都不值一提。 以前幽天界的修士求他,他偶爾會看上一眼,無事可做的時候順手幫個忙,打發一點時間。 可凡人,就如草芥螻蟻,從未放在心上過。 他們壽命太短,一生不過石中火,夢中身,生老病死一晃而過。 直到遇到阿季,才正眼瞧了瞧凡人。 直到認識阿季,才第一次由冷眼旁觀的過客,學著漸漸融入這個人世間。 直到愛上阿季,才開始想要去了解凡人的喜怒哀樂。 “阿季,我……” 誠如那個來歷不明的夢魔所說,他對這個世界是否毀滅消亡,并不在意。 他只想盡快帶著阿季回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