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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仍有被淋透的行人跑入廟中,在質樸木板上淌了一地水,帶來氤氳潮氣。 幾個布衣百姓入了廟,走到神像前上了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詞,感謝神仙庇佑給了他們這處避雨的場所。接著又找了地方圍坐,嘴巴閑不住抱怨起來。 “這天說變就變,完全沒個先兆?!?/br> “想必是龍王爺路過,等他一走,雨自然就停?!?/br> “唉,今年這天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秋月了,還和夏月一樣熱,日頭大得曬人?!?/br> “聽村里的人說,這是旱魃降世?!?/br> 他們這幾句話立刻引起眾人共鳴,紛紛加入議論。 今年天災不斷,地震頻發氣候異常,百姓受災嚴重叫苦不迭,對未來滿是擔憂。 一個小童稚氣問道:“旱魃是什么?” 旁邊一婦人解釋:“旱魃是一種妖怪,貌美,喜日,會給人間帶來各種災禍?!?/br> 謝觀柏聽了幾句鄉民對旱魃的描述,倏然一驚,往日一些奇怪的畫面從腦中閃過:遲肆長得美如妖魅,又喜歡曬太陽,怎么感覺和旱魃有點像。 他脊背瞬間一涼,偷偷瞥了眼遲肆。 對方懶散地歪坐著,不知在發什么呆。 過了一小會,又進來了兩個江湖人。 一女一男,都帶著幕離,又用了真氣護體,腳下濕了一片身上還干著。 兩人進了廟,取下幕離。 女子正直花信年華,著一身艷麗紅衣,未施粉黛,卻有江湖俠女特有的英姿豪爽清麗動人。 她習慣性地朝廟內人群掃過一眼,見到謝觀河時,微微一愣,隨即上前同他抱拳行禮:“謝少俠?!?/br> 謝觀河起身回以一禮:“文女俠?!?/br> 女子朝遲肆幾人自報了家門,她是蒼山派弟子文靜,和謝觀河早有相識,也是去摧雷山莊參加武林大會的。 跟在他身后的年輕男子是她師弟衛彬。 自報完家門,她問向遲肆:“這位是?” 沒等謝觀河介紹,齊季悄然前行了半步,將遲肆不動聲色擋在身后:“在下銅錢門齊季,這是在下義弟徐行。我們路遇謝少俠,便同他一道前往摧雷山莊?!?/br> 遲肆本人雖不為人知,但這名字和道藏傳聞早已響遍整個江湖。為免生多余的事端,還是別隨意讓人知道的好。 謝觀河知其意,也不拆穿。 文靜道了一聲“久仰大名”,又同齊季熱情寒暄了幾句,便在謝觀河旁邊尋了個空位坐下。 衛彬在她身邊悄聲問:“這銅錢門什么來頭,我怎么從未聽說過?!?/br> 文靜壓低聲音:“不知道,我也沒聽說過?!?/br> “那你方才……”說什么久仰大名? “你沒見他的樣子嗎?” 衛彬一驚:“他樣子怎么了?” 文靜道貌岸然:“你可在別處見過長這么好看的?” 衛彬霎時無言以對。 謝觀河在一旁沉默不語,權當沒聽見。 將這話題揭過,文靜低聲問謝觀河:“你帶著秘寶,為何不盡快趕往摧雷山莊,還在外面晃蕩?你可知有多少心懷不軌的人想半路截殺于你?!?/br> 謝觀河聲無波瀾:“路上遇了點事,耽擱了?!?/br> 文靜輕嘆:“等雨停了,我同你一路,好有個照應?!?/br> 見他倆低聲密語,謝觀柏用手肘戳了戳遲肆:“哎,哎,看到沒。你說文師姐和我師兄……” 遲肆同他一起八卦:“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只是……” 門當戶對的少俠和女俠,喜結連理順理成章,卻少了點波瀾曲折的蕩氣回腸。 此時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 他上了年紀,滿面皺紋身材瘦弱,帶著斗笠遮了半身雨,打滿補丁的褲腿已被淋得澆濕。 老人干枯如枝的手臂推著一輛獨輪車,除了他自己,還想將一車貨物也推入廟中。只是車輪被門檻攔住,力氣不夠推不進來。 “哎王老頭,你這車就別推進來了。沒見廟里都快擠滿了嗎?” “就是。你自己進來就成,車就放在外面沒人會拿。又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br> 兩個中年應是同村人,對那一車貨物滿臉嫌棄。 “可是我的東西受了潮,就賣不出去?!蓖趵项^一臉憂心忡忡,沒了這些貨物,他就得餓幾天肚子。 謝觀河善念心生,欲起身幫他把車推入廟中,身形剛動,就被齊季暗中抓住手腕。 他即刻會意,并未再妄動。 齊季又伸指在地上點了點,示意遲肆也坐過來一些。 遲肆移了點距離同他并肩而坐,并依照暗示伸出手。對方在他和謝觀河手心各自寫下“有詐,小心”。 冰冷的指尖劃過溫熱手掌,遲肆心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徒然炸裂,心如擂鼓砰砰跳動得快要開膛破肚而出。 燙得一塌糊涂的腦袋再也無法思考,冰涼手指在手心處寫下的一筆一劃都被放大,仿佛有把尖銳刻刀在心尖筆走龍蛇,鐫刻下讓他心中洶涌沸騰的名字,和一種呼之欲出的強烈感情。 他已無暇去顧及對方寫下的那些訊息,滿心的念頭僅有將這只觸感冰涼的手扣于掌中,不讓他再興風作浪。 然而手指幾動,卻未敢真正付之于行。 齊季寫完了所有形跡可疑的人,收回了手,肌骨相碰的觸感消失,才讓他有了片刻喘息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