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周游看著棺材的男人,心里發毛歸發毛,但職業的敏感讓他很快鎮定下來,這種千載難逢詭異奇特的場面怎么能錯過呢? 他立馬從隨身的小背包里拿出一個便攜dv,出入這種地方要懂得取舍,不必為了高清畫質而不顧自身安全,從崖上下來時,他只帶了一些小巧的拍攝設備,大件的相機都留在了崖上的馱包里。 他貓著腰,繞著棺材走了一圈,棺材里的男人赤身裸體,皮膚慘白無光,瞳仁里卻有黑亮的光一閃一閃,周游盯著男人的胸部,并無起伏,這說明男人確實是已經死了,只是死了多久他有些拿不準,男人的rou身沒有腐壞,皮膚表層的毛孔和毛發也清晰可見,或許是剛死不久? 正想著,周游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頭頂,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幾乎趴在了棺材上,男人前額的頭發有剃過的痕跡,后面留有一條黑長的辮子,辮子盤在頭頂,覆蓋住了原本光禿禿的前額,看上去濃黑一團,倒像是自然的發型,周游這才一時沒發現蹊蹺之處。 這種發式應該是清朝后期的樣式,那就是……差不多二十世紀初初? 這……不會吧!這個男人已經死了快一百年了?得出這個結論時,周游心里莫名一突。 他又朝著棺材內掃了一眼,如果他的猜測沒錯,這尸體少說有百年了,竟然還保存的這么完好,難道是用了某種秘法?就像新疆氣候干燥,發現了很多保存完好的千年古尸,出土時尸體上的血管都依稀可辨,甚至還能看到根根睫毛。 只是這棺材為什么會放在這里?一旁還有被槍打死的人,周游心里有了一種猜測——或許是為了搶奪這具尸體,雙方才發生了槍戰? 不至于,不至于啊,千年歷史的濕尸全中國應該吃土了不少,這種不過百年歷史的濕尸全應該也沒啥價值吧,為什么要搶?周游思來想去一時也沒有想出合理的解釋。 管他的,先拍了再說! 他貓著腰,單手舉著dv,對著棺材里的男人一頓猛拍,鏡頭從頭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男人的下腹處,畫面不斷拉近拉近再拉近,周游看著畫面,忍不住感嘆出聲。 雖然已經死去多年,卻依然能看出男人曾經的風姿偉岸。 “嘖嘖……不錯啊,兄弟!”他輕笑著由衷感嘆。 可能是感覺對死者有些冒犯,鏡頭晃了一下,很快又挪向他處。 他拿著拍攝器材就像偵探一般,又開始了細致的搜索,很快就又有了新發現。 男人慘白的皮膚上,冒出一些極小的泡泡,幾乎微不可查,但鏡頭挨近了就能看見,咕嘟咕嘟,像是沸水表層,又像是魚嘴吐出的泡泡,快速破裂又快速更新,看起來煞是詭異。 天幕越來越暗沉,仿佛是暴風雨來時的前夕,為了讓拍攝畫面更清晰,周游掏出一個小巧的手電筒,亮光打在男人身上,身體幾近透明。 周游甚至能看到男人身體里的骨骼構造還有纖細蜿蜒的血管,光影交錯間,能看到棺材底部的血液被快速吸入,并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那個男人的身體就像一塊干涸的海綿,每個毛孔都寫著想要被充盈覆裹的欲望。 詭異的畫面一個接一個,周游心頭一陣陣發麻,死人他倒是不怕,就怕死人突然變異,都是小時候看林正英的僵尸片留下的童年陰影。 世間的事總是這么巧合,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手電的光線打到男人的臉上,男人的瞳仁里立馬有了反應,一團黑色火焰噴薄而出,直噴到了棺材頂上,原本透明的棺材板瞬間黑了一塊,周游嚇了一跳,手一抖,手電差點掉在地上。 光剛一離開,火焰瞬間就滅了。周游連退好幾步,這尸體實在太詭異了,或許是這尸體會對光起反應,所以要用布將棺材遮起來?他心里不禁有些害怕,這荒郊野外的,萬一……萬一出現什么無法預料的狀況,怎么辦,他心里暗暗打起鼓。 腦子里瞬間分裂出兩個小人,一個不停勸說他趕緊跑路,此地不宜久留,再不跑要是真的尸變,被百年僵尸咬一口,那還得了,另一個則很不甘心,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就算沒找到江離和秦天,能拍到一些奇異的素材也是好的,一時間有些掙扎,不知該何去何從。 就在這時,一道亮光突然從遠處的山嶺間射出,唰一下,讓他眼前一亮,尋著光源望去,只見一道光幕又矗立在叢林間,依稀還有一些打斗聲傳過來。 “那里有人!” 他看了看眼前的棺材,又看了看遠處的光幕,心里立即下了一個決定——先去山上看一看! 為了避免光線對尸體的影響,他迅速將撕裂的布又蓋回棺材上,見布已經不能完全包覆,又去一旁拽了些綠色的藤蔓蓋在棺材上,直把棺材淹沒其中,看上去像是一叢繁茂的灌木叢。 處理好棺材,他立馬循著光幕的方向往山上跑,一路快步疾行,盡量不發出聲音,連呼吸聲都控制得很輕,走到微微乏力,腿腳酸軟,后背浸濕時,那光幕已經遙遙在望了。 林間有些晃動的身影,他不敢再冒然往前了,伏在草叢里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一群人,見無人發現他的存在,便又匍匐地往那邊挪了挪。 外圍有一群男人,打手模樣,應該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再往里有五六個人,似乎是在對峙,一對男女穿著羌族的傳統服飾,還有一對周游是認識的,就是拋下他偷偷溜走的江離和秦天,還剩下兩個人背對著他,看不清長相。 周游斷斷續續聽到說話的聲音,其中有“鑰匙”的字眼,氣氛看起來很焦灼,秦天神情嚴峻,江離到是一如往常冷靜自持,看不出什么情緒起伏。 之后,情勢突然急轉直下,外層的小角色突然一擁而上,朝著江離生撲過去,周游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又是火光一閃,就在他眨眼的瞬間,人都已經被炸飛出去。 再然后,那個穿著少數民族衣服的姑娘突然用刀作為脅迫,似乎要讓江離做什么事,只見江離從兜里取出一個什么東西,那東西咻一下,就朝著那塊光幕飛去,光幕上赫然還掛著先前從自己手上飛出去的彩漆盒子! 咔噠一聲,是門鎖打開的聲音,周游有些恍然大悟,原來那處光幕是一個門! 緊接著,是門開合的聲音,像是另一個世界在召喚,他聽到了呼呼的風聲,還有迎面傾瀉而下的沙粒,鋪天蓋地瞬間遮住了他的視線。 ————————————— 一行人駕著馬車漸漸駛出毛旺鎮,兩邊的山體筆直聳立,直插云端,仰頭望去蔚為壯觀。 宋浮塵閉上眼睛,盡情用鼻子去感受,江離血的味道似有若無,卻分明是在告訴他江離確實是來了這里。 坐在一旁的劉富貴也許是之前被綁架受了驚嚇,一出來就變得異常敏感,容易一驚一乍,他神經質地左看看右看看,看著看著突然指著后方一陣驚呼。 “你們快看呀,那是什么東西?” 正說著,一團東西飛速靠過來,劉富貴坐在牛車上大呼小叫,嗓子里發出嗩吶般聒噪的聲響,搞得拉車的牛都頻頻回頭看他,不勝其煩。 大頭跟著回頭往后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不是包子么,那么大驚小怪干什么?昨天被嚇破了膽?” 劉富貴一聽是包子,懸著的一口氣才松下來,尷尬地笑笑:“我還合計,是什么東西在追我們呢!” 說話間,包子一個飛撲跳上牛車,非常輕車熟路地鉆進大頭的懷里,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了,伸出舌頭不停喘氣,這小家伙也真是能跑,從鎮上一路追到了這里。 大頭笑著摸了摸包子的毛絨絨的小腦袋,滿臉的喜愛,這次他們幾個之所以能及時得救,多虧了包子機靈,要不然肯定還要反反復復受折磨。 那群人下手真黑呀,可能是這地方太無聊了,又沒有別的消遣,只好把他們幾個當成練手消磨時光的玩物了,沒事就揍他們一頓,大頭皮糙rou厚比較扛揍,身體上還吃得消,那些人看出大頭不懼這個,覺得沒勁,就又開發出了新玩法——對著他的臉一頓猛抽,你三下,我三下,輪換著來。 踹肚子、后背、腿,大頭都能忍,唯獨受不了自己的臉被虐待,當時就崩潰了,想著:“完了,完了,自己這張帥臉算是毀了,以后更沒姑娘喜歡了,嗚嗚嗚嗚!” 他被救時,臉已經腫得跟豬頭似的了,也得虧宋道長能認得出來,昨晚擦了一點藥睡了一覺,今早起來臉好多了,但還是很腫,像發面饅頭似的,劉富貴已經嘲笑了自己好幾回,要是沒有宋道長攔著他早動手揍得劉富貴到處喊娘了。 算了算了,不氣不氣,能撿回一條命就很好了!多虧了包子找到宋道長,要不然后果真的不敢設想,想到這里,他獎賞似的低頭在包子腦門上猛親一口,猝不及防的舉動,包子驚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等反應過來,十分嫌棄把額頭往大頭衣服上蹭了蹭。 大頭笑嘻嘻地對包子說:“包子,你得多罩著我啊,以后有我一口飯吃就絕對不會讓你餓著,等我回江城了,給你買一車的進口狗糧,怎么樣?哥們兒夠意思吧!” 后頭買狗糧這句話,包子應該是聽明白了,一下子精神起來,眼睛亮閃閃的,滿含期待地望著他。 劉富貴在一旁冷哼道:“瞧您那點出息,還說我呢,我看是您才是被嚇破了膽吧,還讓一條狗罩著,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再說了,這狗是我女神的狗,跟你有啥關系!” 說完,低頭對包子叮囑道:“包子,可別聽這個男人的話,男人的嘴呀騙人的鬼!” 這倆閑來沒事就愛掐,跟小學生斗嘴似的,宋浮塵已經見怪不怪了。 大頭絲毫不讓,回嘴道: “怎么就跟我沒啥關系了?江離是秦天的好朋友,以后兩人說不定發展成情侶,誰知道呢?我又是秦天的好哥們,那她的愛犬保護一下我難道不應該嗎?” 劉富貴:“呵呵,不好意思,我的女神可不會隨隨便便搞對象,一般男人配不上!” 大頭眉弄眼學劉富貴說話:“動不動就我的女神,我的女神,人家跟你有關系嗎?” 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再說了我哥們秦天那是一般男人嗎?多少女的對他芳心暗許……你都不知道上次在酒吧,我看到那個王雅君生撲上去……” 說道這里,大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多話了,于是立馬打住,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讓劉富貴,他這張嘴沒個把門的,要是到處亂說讓秦天知道了,自己就完了! 劉富貴跟吃瓜群眾似的,一聽到這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臉上漾起賤笑:“你是說,秦天被個女的給……” 大頭連連否認:“我什么都沒說……” 說話間,牛車已經走出關口,前方天色突然大變,一時濃云翻滾,好似孫行者在大鬧天宮,攪的天上不得安寧,宋浮塵暗道不對勁! 包子好像也感覺到了什么,猛一下鉆出頭來,耳朵豎起,機警地望向關口外的那一處密林。 牛車離那處密林越走越近,包子愈發警戒不安起來,大頭和劉富貴也都覺察出包子不太對勁,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他們確定那密林里一定有問題。 宋浮塵急忙拉緊牛的韁繩,車速稍微慢了下來,包子找準時機,像一只離弦的箭向著密林里直沖過去。 “唉……” 見包子跳車,劉富貴和大頭忙伸手去拽,還幾乎異口同聲發出聲來,還未喊出口,就被宋浮塵阻止了。 幾秒之后,密林里有了動靜,是女人和男人的尖叫聲,還伴隨著樹枝斷裂的聲音。 劉富貴和大頭對視了一眼:“這里面有人?” 但下一秒,劉富貴就想歪了,他賤笑著拿胳膊肘捅了捅大頭,低聲說:“唉,一男一女,你說不會是那啥吧……” 大頭先是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想也有些道理,要不然一男一女躲在那林子里干嘛,現代人啊就是愛找刺激,你說找個安逸安逸的小旅館不好嗎,非得在這種地方,不嫌硌得慌嗎?但是面上還維持著嫌棄鄙視的神色,腦子里卻浮想聯翩起來。 劉富貴立馬回了大頭一個犀利的眼神,嘴巴一癟,低聲嘲諷道:“裝什么假正經……”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老婦人就驚慌失措地從密林里沖出來,一個老男人緊隨其后。 劉富貴驚得眼睛就差點掉出來,心道是:“好家伙,這一把年紀了還玩得挺野呀!” 兩人盯著那一男一女看了看,幾乎異口同聲。 大頭:“陳白露的爸媽?” 劉富貴:“李家偉的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