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
江離慢慢蹲下,盯著泥土里旋轉的小珠子,紅光一閃一閃,像是寶石一般迷人眼,她試探著伸手去撿,手指剛靠近,小珠子就像是被馴服的獸一般安靜下來,靜匐在地上任憑她處置,肌膚觸及有灼熱感,置于手心熱度稍降,有溫潤的感覺,細細端詳,心里一驚。 這不就是當年跟爸爸一同失蹤的骰子嗎?看形質簡直一模一樣,當年她在網上搜集了大量關于骰子的資料。 這骰子全稱是西漢錯金銀鑲嵌銅骰子,通體錯金銀,有十八個面,其中十六面上篆刻著“一”至“十六”,另外相對的兩面上篆刻著“酒來”,“驕”的字樣,字體為篆隸結合,各個面的空隙間用金絲錯出三角卷云紋,中心鑲嵌著綠松石和紅瑪瑙,骰子與“宮中行樂錢”同時誕生,配合使用,是漢代“行酒令”的玩物。 后來又被運用到古代桌游六博戲這種民間游戲當中,據說西漢時期的君王醉心于六博戲,還在宮中專門設置了個博侍詔官,司馬遷也在史書中記錄了六博戲的內容,不過六博戲的具體玩法到東漢之后已經失傳。 這骰子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手鏈為什么能夠感應到它?這骰子跟爸爸的失蹤有什么聯系嗎? 江離心里生出一個個巨大的疑團,她貓著腰在花叢里搜索了一番,除了這枚骰子一無所獲。 也是,警察肯定已經仔仔細細勘察了現場,她還能找到什么就怪了,要不是這骰子鉆到地底下,她根本什么也不可能找到。 這枚骰子的出現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原本是打算來這邊看完爸爸,回觀里一趟的,這下就有很多不確定了。 這骰子的出現有太多蹊蹺,看樣子要多停留幾天了。 想到這里,她掏出手機撥下了一個熟悉的號碼,不一會兒接通了,她直接就問:“師傅下山了嗎?” *********** 這邊,丹木吉正在堂屋里做木工活兒,擱在火塘邊凳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趕忙放下手里的活,跑過去接。 這里是個隱沒在半山腰的羌族村落,位置偏僻,幾近與外界隔絕,除了親戚和村里人之間聯系,平時也沒啥外人來電話。 丹木吉一看是個陌生號,心里就已經猜出幾分——應該是江離打來的,要么是又換了落腳的地方,要么是手機又丟了換了號碼。 她好有好些個號碼,丹木吉也沒有全部都存下,那要存都要存半天,手機一接通,果不其然就聽到了江離熟悉的聲音,他笑了笑,用蹩腳的普通話回道:“恩,好幾個月了,還沒回來?!?/br> 江離在那頭“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丹木吉喂了半天沒反應,低頭一看,原來江離早就掛了電話。 丹木吉倒是不在意,這些年早已習以為常,用他阿媽的話說——“江離是個不尋常的丫頭”。 所以行事作風 ,他們早已默認了她應該不同于常人。 丹木吉小時候貪玩上山,掉進了山澗的深潭差點淹死,幸虧遇見了下山的道人宋浮塵,被救了下來,全家人感激不盡,都將宋浮塵當恩人來看待,逢年過節都會上山給道觀里送些吃的用的,也就是在那時認識了在道觀里練功的江離,一晃七八年過去了,他們都長大了。 道觀立于山巔,信號不佳,再加上宋浮塵潛心研道,又不想為俗世所累,所以根本就沒有配置電話,江離每次想聯系他都極為不便,多次游說讓他買個手機,宋浮塵根本不為所動:“買那個干嘛,有心感知,你去哪里我都會知道?!?/br> 時至今日,國內5g技術都興起了他仍然還沒有電話。 他癡迷道法仙術,一年之中大半的時間都云游在外,遍尋道法仙蹤,所以想找到他更是難上加難。 他每次下山,必然途徑丹木吉的家,丹木吉的阿媽就會把他請進屋里歇歇腳,喝點水。 江離經常往丹木吉家打電話,詢問師傅是否下了山。 丹木吉的阿媽在屋外聽到聲音,掀開門簾走進來,她年紀很大禮物,身材矮胖,臉上的皮膚卻很好,溜光水滑的,應該跟當地的氣候有關系,好山好水好養人,她穿著一身藍布褂子,頭上裹著黑布頭巾,胳膊上挽著一筐剛洗凈的土豆,筐子的縫隙還在往下滴水。 她走到火塘邊邊坐下,用火鉗在火堆上架上鐵架子,把一旁裝著水的鋁鍋擱到鐵架上,拎起一筐土豆,嘩嘩啦啦全部都倒進了鍋里。 蓋上鍋蓋,她才慢悠悠轉頭問丹木吉:“江離來電話了?” “嗯?!?/br> “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還沒來得及問,她就掛電話了?!?/br> “她這次出去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回來參加你的婚禮哩?” 一說到結婚,丹木吉耳根子微微有些發燙,他前不久剛跟附近寨子里的一個姑娘定了親,見過幾次面,感覺挺不錯,姑娘眼睛又大又水靈,像江水一樣澄澈,只要跟他對望一眼,姑娘臉上就現出兩團緋紅,像天上的彩云一般美好。 想到未來要和這樣的姑娘結婚生活,丹木吉心里就忍不住的甜蜜。 婚期還剩下大半年,他已經開始自己動手打家具裝點新房了。 “我都沒來得及跟她說我要結婚了哩!” “你再給她打過去說說?!?/br> 丹木吉一直以來都沒有主動給江離打過電話,總是擔心突然打電話過去會誤了她的事雖然也不知道她究竟再外面做什么,但這一刻他想要跟她分享自己的這份幸福和喜悅。 電話撥通,電話那頭有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 秦天來之前接到警方的電話,只是告知他在荊水發現了陳白露父母的蹤跡。 說是有個的士司機發現乘客的錢包落在了車上,就把錢包送到了警察局,警察根據錢包里的身份證信息查詢發現竟然是失蹤多時的陳白露父母,于是趕忙聯系到了案件發生地的警方。 處理陳白露一家案子的劉警官一行風塵仆仆趕到荊水,立即調取了的士車行進路段周邊路段的監控,根據體貌特征判斷,極有可能是陳白露的父母。 劉警官知道秦天心中掛念,及時告知了他這邊的情況,得知女友的父母還活著,秦天心里又重燃起了希望之火。 “還活著?那為什么跑到荊水躲起來?”大頭一時無法理解。 “不知道……” “難道是為了躲債?”大頭合理懷疑。 秦天當時聽了第一反應也跟大頭一樣,覺得應該是躲債,他當時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只要還活著就好,如果真是因為債務,他可以幫忙還,欠了幾百萬的話,自己多比幾場賽,多拿些獎金代言也能還上,要是幾千萬壓力會大很多,要先把郊區的獨棟賣掉,手里的存款湊一湊,可能還是不夠,還完還要花很長時間,但努努力還是能還上的。 這都不是事兒,只要活著就行。 他們到荊水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開車足足花了近四個小時。 劉警官去了現場,讓他們在警察局等著,又等了快倆小時,劉警官才匆匆回來,見秦天時臉色很是不對。 秦天一下子又恢復到之前患得患失的狀態,別人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能觸及他敏感的神經。 “劉警官,怎么樣?” 劉警官沉吟了一下就照實說了:“我們跟的士司機反復確認了陳白露父母當天乘坐的士的目的地 ,是在一個公墓區?!?/br> “公墓區?” “嗯,當天很晚了,的士司機覺得晦氣不愿意去,他們額外還加了幾百塊錢?!?/br> 劉警官說著又停下來,看了看秦天:“我們在公墓區周圍一個廢棄的小屋里發現了他們的隨身物品,還有……” “還有什么?”秦天急迫地問。 “一地的血,應該是大動脈出血才能導致那么大的出血量……” 秦天期待了半天竟又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尾,他甚至懷疑是老天在逗弄他,一次又一次。 見秦天神情瞬間落入谷底,劉警官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猶豫了半天,拍了拍秦天的肩膀:“你先放寬心,現在血液檢查還沒出來呢,是不是他們的血還不一定?!?/br> “還是沒有陳白露的消息對不對?”秦天整個腦袋都是木的,他沉著臉問。 劉警官沒說話,秦天抬起頭時,他才點了點頭。 一時半會出不了結果,劉警官得知兩人還沒吃午飯,連忙去食堂里安排了一下,給他們加了個餐,這還是大頭和秦天第一次在警局吃飯去,菜色很是不錯,但兩人都沒有胃口,潦草胡亂的吃了幾口就起身離開了。 兩人在警局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來,秦天身心煎熬的躺在床上,快七點的時候,劉警官突然通知秦天,讓他去認尸,說是在李家堡找到了疑似陳白露父母的尸體。 一聽到這話,秦天簡直五雷轟頂,突然一陣眩暈,膝下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