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空中的心似一下回歸到了原處，一路的孤涼在看到她之后終是消失，被溫暖取而代之。

    厲憬衍放慢了焦急腳步，呼吸亦回歸正常，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來了？”他走近，脫掉大衣，卷起袖口，“想吃什么？”

    他問得極其自然，就好像她還是他的妻子，她在家中等他下班，而他回來后親自下廚準備兩人的晚餐。

    一切那么自然親昵。

    仿佛，兩人從未分開過，仿佛兩人仍然彼此深愛。

    慕時歡和他對視，紅唇微動。

    末了，她報出幾道菜名。

    厲憬衍頷首，目光始終不離她臉蛋半分：“等會兒，很快就能好?！?/br>
    語氣，亦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深情。

    慕時歡恍惚了下。

    好幾秒，她才輕聲說：“好?！?/br>
    厲憬衍喉結滾了滾：“看電影吧?！?/br>
    說罷，他沒有等她說什么，直接替她安排好了她的打發時間項目。

    慕時歡沒有阻止。

    “好?！彼廊贿@么說。

    “我去廚房?！?/br>
    “嗯?！?/br>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盡管有千言萬語想訴說，但最終，厲憬衍還是咽了回去，轉身往廚房方向走去。

    像是情不自禁，又像是心底有個聲音在嘆息，再不看就再也見不到了，于是，慕時歡還是轉過了頭，追隨著他的身影。

    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愣愣的，腦中閃過很多，胸腔里亦有難言的情緒翻滾。

    良久，她僵硬的身體動了動，起身一步步慢慢地沿著他原先的步伐走向廚房。

    他在忙，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她想吃的食材。

    那雙骨節分明的雙手原該在辦公室里運籌帷幄，但現在，他心甘情愿地為她準備著晚餐，哪怕那幾道菜其實是她隨口說的。

    他依然放在心上。

    他很專注。

    從她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他線條好看的側臉臉廓線條，完美得輕而易舉就能叫人為之心動，甚至是沉淪。

    忽然，他抬起了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誰也沒有移開。

    暫時放下手中的食材，厲憬衍找出一個玻璃水杯替她準備了杯最喜歡喝的花茶，而后放在吧臺上，示意她過來。

    慕時歡只遲疑了一秒便走了過去。

    花茶冒著氤氳熱氣，清香彌漫。

    誰也沒有說話，無聲流轉。

    接下來的時間里，厲憬衍繼續準備晚餐，慕時歡則坐在吧臺處安靜地等著，或抿一口花茶，或睫毛撲閃著抬頭看他。

    挺拔頎長的身影，無論做什么都是從容的，仿佛沒有什么能難倒他，仿佛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

    恍然間，慕時歡忽然想起那兩個月。

    他也為她下過廚，和今晚不同的是，那時兩人甜甜蜜蜜，她會鬧他，而他則縱容著，但到最后都會變成惡劣地欺負她。

    次次如此。

    那時候，他最是喜歡欺負她，最喜歡看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求饒，但每次，換來的只會是他的更過分。

    那時候……

    心尖突然刺痛了下，睫毛撲閃，慕時歡垂下了眸，最后閉上了眼。

    悄無聲息地深呼吸了下，她再睜開，然后捧起玻璃杯又喝了口。

    花茶還是那個味道。

    但其他事，早已不是。

    大約四十多分鐘后。

    厲憬衍將三菜一湯裝盤端上了猜錯。

    “吃飯吧?！睂⒁磺袦蕚浜?，他走至慕時歡身旁低聲說。

    慕時歡沒有看他，只低低地應了聲：“嗯?！?/br>
    她起身。

    余光瞥見他的手似乎想來牽她的，不知是條件反射還是下意識的，她稍稍躲開，而后加快了腳步。

    厲憬衍抬起的手僵住。

    須臾，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若無其事地她跟在了她身后。

    走至餐桌，他替她拉開椅子。

    慕時歡無聲坐下，那句謝謝堵在了嗓子眼，不知為什么就是說不出來。

    厲憬衍在她對面入座。

    盛了碗湯，他推到她面前。

    看著她端起來，看著她斯文地喝著，他仍情不自禁地看著她，想就這么一直看下去，但最終他還是收回了視線。

    拿起筷子，他如平常一般吃著。

    慕時歡亦是。

    于是餐桌上幾乎沒有聲音，太過安靜。

    但兩人誰也沒有覺得尷尬，安靜亦是一種保護。

    直至這頓飯吃完，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去沙發坐吧，我收拾廚房?！苯Y束后，厲憬衍收拾碗筷說。

    慕時歡這一次沒有說好，而是默默地跟著收拾起了碗筷拿去了廚房。

    厲憬衍動作微頓，但也不過兩秒便恢復了正常。

    從容回到廚房，他低聲問：“要一起嗎？”

    仿佛被蠱惑，慕時歡抬起了眸和他對視。

    “好?！彼c點頭。

    “我洗碗，之后你把它們放好，可以嗎？”

    “可以?！?/br>
    “嗯?！?/br>
    但其實，兩人誰都知道，廚房里有洗碗機，用不著他親自洗，再不濟，放著明天會有徐姨收拾。

    但兩人誰也沒有提這，仿佛忘了。

    仿佛只有這樣，兩人相處的時間才能長一點，更長一點，屬于兩人的回憶也能更多些。

    只是時間再長，動作再放慢，終有結束的時候。

    廚房收拾結束，兩人離開。

    “要不要一起看電影？”厲憬衍側眸看著慕時歡低聲問。

    慕時歡沒有拒絕：“好?！?/br>
    “上樓吧，”厲憬衍說，“就在家里看，好不好？”

    “嗯?！?/br>
    厲憬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到底還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

    而他分明察覺到，當他碰到她，她的身體顯而易見地緊繃僵硬了起來，甚至想甩開他的手。

    喉結倏地滾動了下，眸色漸深，他盯著她，再開腔的嗓音又啞了好幾分：“時歡，別拒絕我?！?/br>
    幾乎懇求。

    慕時歡想要抽回自己手的動作一下頓住。

    盡管沒有看他，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那么明顯。

    睫毛不停地撲閃，心尖處仿佛有異樣情緒拂過，而被他抓著的手，和他接觸的肌膚，好像也有了其他感覺。

    最終，她還是沒有繼續，只是也沒有回應他的話。

    她由著他，牽著她的手帶他去了樓上家庭影院。

    門推開，燈卻未開。

    黑暗籠罩。

    不由自主的，慕時歡反握了握他的手。

    厲憬衍察覺到，轉而和她十指相扣，而后打開了燈。

    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沒有松開她的手，就著這樣的動作，他問：“想看什么電影？”

    慕時歡已然抬起了眸，看向了前方。

    “都可以?！彼龥]有挑，只說了這一句，而后整個人有些懶懶地往后靠上了沙發背。

    好像有些累。

    好想，沉沉地睡一覺，想一覺醒來一切都已經徹底結束。

    可她又清醒地知道，不可能。

    還有那么多的事……

    唇瓣微抿，慕時歡垂下了眸。

    身旁人沒有再說話，只是挑選著電影，沒一會兒，她便聽到了電影開始的聲音。

    掀起眼皮，她往前看。

    好像有聲音在告訴她，這是一部她曾經看過一點點沒看完，但很喜歡的電影。

    只是，這一點應該沒人知道。

    慕時歡恍惚了下。

    呼吸微滯，她想，或許是她還是時歡他是陸鄴時的喜歡吧。

    一瞬間，慕時歡怔怔的，一瞬不瞬地望著屏幕，好像有很多情緒在胸腔里流轉，可她形容不出來。

    她的指尖顫了顫。

    周遭幽暗，唯有屏幕上的光亮著。

    這樣的環境，說曖昧也曖昧。

    仿佛是被蠱惑，又像是情不自禁，她慢慢地轉過了腦袋，看著男人的側臉。

    而后，她那只沒被他握著的手不知怎么的想抬起來，想要摸一摸。

    可是……

    慕時歡咽了咽喉，最終還是想收回。

    卻在下一秒，這只手也被他握住。

    四目相對。

    忽明忽暗的光線里，什么都是看不清的，唯有厲憬衍看過來的眼神。

    以及，他漸漸靠近放大的俊臉。

    一點點，慢慢地，靠近。

    最后，吻上了她的唇。

    慕時歡身體一下僵住，她本能地想要躲，想排斥。

    然而男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固定住了她的后腦勺，以強勢也溫柔的姿態將她禁錮，不給她逃避的可能。

    “時歡……時歡……”她聽到他叫她的名字。

    深情繾綣，又仿佛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一聲又一聲。

    無比虔誠。

    慕時歡的身體，軟了。

    抗拒似在減少，她沒有再試圖推開他。

    好像很累很困，唯有抓著他才能得到解脫。

    他吻著她，廝磨著，極端的溫柔。

    恍惚間，意識慢慢消散。

    唯有男人落在她身上的吻帶來的觸感清晰，像是要刻在她骨子里讓她永遠記住。

    溫度悄無聲息地升高。

    電影里的男女主還在經歷著屬于他們的故事，而沙發上，嚶嚀聲陣陣。

    旖旎彌漫。

    溫情久久不散。

    ……

    凌晨。

    慕時歡早已沉沉睡去再也睜不開眼。

    厲憬衍仍親吻著她的唇瓣，輕輕地研磨，直至時間到。

    衣服已經替她穿好，指腹最后輕撫過她臉蛋肌膚，他一瞬不瞬沉沉地望著她。

    “時歡……”

    有很多話想說，然而這一刻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最終，厲憬衍只是又吻了下她的額頭。

    “等我?！?/br>
    十多分鐘后。

    厲憬衍親自將沉睡的慕時歡抱入了車內，替她系好安全帶，關上后座車門。

    月光孤寂地傾瀉而下。

    他開腔，嗓音染著決絕：“送她離開，保護好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