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機械的冷冰冰的忙音聲鉆入耳中。

    莫遠握著手機，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忍不住嘆了口氣。

    突然——

    “怎么了？”

    冷不的一聲。

    莫遠著實被嚇了一跳。

    “厲……厲總……”他有些心虛，內心深處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和同情。

    厲憬衍瞇眸，視線落在他的手機上。

    “給誰打電話？”他淡淡地問，其中早有答案，“慕時歡？”

    莫遠……噎住。

    看似沒什么情緒的一眼，但他還是覺得背后冷得慌。

    “我只是擔心今天太太的情況，所以想問問，但太太沒接?！鳖D了頓，他實話實說，“也是想幫您爭取一個機會……”

    最后一句話，他的聲音很低。

    畢竟怎么說都是他擅作主張。

    “厲總……”

    “不要打擾他?！眳栥窖艿晫⑺钄r。

    莫遠皺眉。

    須臾，他鼓起勇氣說：“厲總，當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時間過了就不會回來了，既然愛愛著太太，您應該想辦法重新開始才對，難道您以后不會后悔嗎？”

    話落，沉默蔓延。

    “厲總？”

    “會議準備好了？”

    “……”

    莫遠心中微微嘆息，頷首，跟著恢復到了一貫精英特助模樣：“已經準備好了，十分鐘后準時開始?！?/br>
    “嗯?！?/br>
    只這一聲，再無其他。

    莫遠還是再多說了句：“厲總，注意身體，您這幾天都沒怎么休息，您還感冒了?！?/br>
    厲憬衍不甚在意，或者說他只是借著工作來暫時麻痹自己，也麻痹幕后的郁臨商。

    “沒事?！彼卣f。

    ……

    江城。

    夜色越發寒涼，慕時歡給沒電的手機充上電后便抱著睡袍進入了洗手間。

    滿滿的一浴缸水，她滴了幾滴安神精油。

    水溫偏燙，是她能接受的程度，脫了衣服，深吸口氣，她抬腳跨入。

    她必須逼自己盡快克服害怕水的恐懼，決不能讓水成為她致命的弱點。

    走進洗手間前，慕時歡還放了舒緩的音樂。

    一踏入，那股恐懼似乎已經刻在了骨子里，猛地橫沖直撞就要沖出來，但她極力克制著，逼著自己不能退縮。

    哪怕小腿其實有些抖。

    她依然不管不顧地踏入了浴缸里，任由偏燙的水將她脖子以下淹沒。

    雙手緊抓著浴缸邊沿，在睫毛撲閃幾次后，慕時歡閉上了眼，直面來自恐懼的挑戰。

    她咬緊了牙關，不給自己也不讓自己溢出任何聲音，想借此將那些害怕堵回去。

    一秒，兩秒……

    十分鐘過去了，慕時歡的身體由最開始的僵硬漸漸好轉，呼吸也不再分外明顯的急促，只是抓著浴缸邊沿的手仍很用力。

    可她想，好在這一次她算是挺過去了，哪怕本質上還是狼狽的。

    但有進步不就是好的？

    她相信假以時日，她絕對能克服恐懼，讓自己再沒有弱點。

    最后結束泡澡時，慕時歡額頭上的冷汗其實很明顯，但她是松了口氣的。

    于是接下來，她暫且忘記了這幾天的壓抑沉重，忘了今天的種種，難得輕松地躺上了床就睡著了。

    只不過……

    她夢到了厲憬衍。

    確切地說，是陸鄴。

    夢境起先模模糊糊，她只是隱約能聽到遠處的歡聲笑語漸漸明顯。

    太陽刺眼，她不由瞇了瞇眼。

    也就是這時，歡聲笑語變得清晰，視線所及，一黑一白兩匹馬離自己越來越近。

    而馬上，自然分別是陸鄴和……時歡。

    慕時歡看得分明，夢中的時歡笑得甜蜜，尤其是她看向陸鄴的那一眼，傲嬌狡黠中不乏深情愛意。

    她是愛陸鄴的。

    大約，很愛。

    慕時歡就站在原地，看著陸鄴動作瀟灑地翻身下馬，而后走到了時歡身旁，朝她伸出了手。

    掌心寬厚，看著很有力量很有安全感。

    時歡挽唇得意地笑，把手放在了他掌心，而后借著他的力道同樣干脆利落地下馬。

    兩人站在馬旁，看起來郎才女貌，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慕時歡看到時歡好像對陸鄴說了什么，而不等她說完，男人一手捧住她的臉，一手攬過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

    唇齒交纏。

    隔著距離，慕時歡依然能清楚感知縈繞在兩人周身的甜，誰也插不進去。

    吻那么熱烈。

    結束時，她又看到時歡的臉頰泛紅。

    無意識的，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

    ……有些燙。

    心跳亦在加速，她想移開視線，甚至想走開，卻莫名地看到時歡似乎發現了自己，她朝著自己甜甜地一笑。

    不是炫耀，是想讓她感受她的歡喜。

    呼吸微微一滯，慕時歡眨了眨眼，等再回神時畫面卻已變化——

    時歡和陸鄴住的別墅里，親自飛來a國辦事的花少大搖大擺地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不懷好意地朝時歡挑了挑眉。

    而后，她又聽到花少的聲音——

    “時歡，請我吃飯唄，就你和我，不帶陸鄴那個撲克臉男人怎么樣？離開前你可是答應我的?！?/br>
    “啊，差點忘了，送你的，一眼看到就覺得特別適合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

    一句句，格外的欠揍。

    時歡嫌棄地朝他翻白眼，但架不住他的熱情，以及她一拒絕就說她不拿他當朋友的演戲，最終還是收了下來，好在禮物也不貴。

    時歡道了謝。

    誰曾想這時陸鄴從外面進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花少則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挑釁地看了陸鄴一眼。

    陸鄴和他對視，只是淡淡的掃了眼便收回了視線。

    而后花少哄時歡請他吃飯，再然后……陸鄴默不作聲地跟上了，且當著花少的面牽過時歡的手還分開了兩人。

    慕時歡不由自主地要追看，只是看到的卻是深夜陸鄴將時歡壓在床上，十分惡劣地欺負她。

    時歡被折騰地夠嗆，無論怎么求饒陸鄴都沒有放過她。

    慕時歡看得面紅耳赤，哪怕她知道其實時歡就是自己，但也無法做到坦然地觀看這一幕。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移不動腳步，最后只能閉上了眼。

    而當視覺缺失，聽覺就變得尤其的敏銳起來——

    “姓花的好看？今晚你看了他幾次？嗯？和他說話很開心？”

    字字清晰而且沉啞，像是在克制著什么。

    慕時歡還沒來得及分辨深想克制的是什么，就聽見時歡笑得十分開心得意。

    “陸鄴，你吃醋呀？”

    “是不是吃醋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br>
    “好，那就讓你知道?！?/br>
    一句句對話響起，緊隨其后的是從時歡嘴角溢出的婉轉低吟。

    春色一片。

    慕時歡臉頰更紅更燙了。

    恍惚間，有一句話在她腦海里翻來覆去地重復——

    “陸鄴，你吃醋呀？”

    一遍遍的，不停歇。

    慕時歡覺得自己快聽不下去了，睫毛不停地撲閃，不知怎么的，她還是睜開了眼。

    而睜眼的剎那，畫面再變——

    又是兩人騎馬，只是這一次是兩人共騎一匹馬。

    時歡依偎在陸鄴懷里，由他抱著，笑得恣意甜蜜。

    后來馬不再狂奔，慢慢地在馬場上走著，慕時歡看到時歡忽然抬起了手，指向某處，而后馬走了過去。

    時歡下馬。

    她看到她采了一朵花，面露傲嬌地遞到了陸鄴面前。

    陸鄴從她手中接過了花。

    很清晰的，慕時歡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又痞又啞，帶著點兒蔫壞的感覺。

    明明隔著距離，明明還是在夢中，慕時歡卻依然被他的這一笑恍了心神。

    就像……就像一年前她出事前，她和他的那段甜蜜時光里，他對著自己笑時的感覺。

    那邊兩人還說了什么。

    慕時歡聽不清。

    只是很快，畫面再變，屬于男人的聲音在她耳旁響了起來。

    不再是陸鄴，變成了厲憬衍。

    她和他的愉快時光，她甜蜜撒嬌的畫面，他欺負她的種種……

    一幕幕，一幀幀。

    分外清晰。

    而這次，畫面里再沒有時歡，只是她慕時歡。

    慕時歡和厲憬衍。

    最后，畫面定格在了……

    ……

    大洋彼岸。

    中午時分，工作暫時結束，莫遠到底擔心厲憬衍的身體，雖然知曉他不會吃藥，但還是把感冒藥送了進去，順便匯報下午的工作情況。

    厲憬衍沒說什么，但還是吞下了一粒感冒藥。

    按了按眉心，他坐在沙發上繼續看文件。

    不知是不是感冒藥的作用，還是最近實在休息太少，看著看著，他的眼皮漸漸沉重，疲憊感覺襲來。

    厲憬衍睡得不沉。

    而在這種不安穩的情況下，他夢到了慕時歡。

    夢里種種，全是他和她曾經甜蜜時刻，有陸鄴時歡，也有之后的厲憬衍慕時歡。

    她或嬌笑，或嗔怒，或氣呼呼地瞪自己，或傲嬌狡黠地要和他比賽馬……

    一顰一笑，皆在他心中留下無法抹滅的印記。

    夢里，他聽到了她兩次說話，一次是被他欺負壞了叫他厲憬衍，另一次，是花少出現在a城那晚，他吃醋，她摟著他的脖子故意軟軟地叫了他一聲陸鄴哥哥。

    “陸鄴哥哥……”

    忽然的一聲，厲憬衍猛地睜開眼醒來。

    環顧四周，是海外分公司的辦公室。

    他是做夢，不是真的。

    拳頭抵上眉心，厲憬衍闔上了眼，只是再睜開時，一瞬不瞬地落在了茶幾上的手機上。

    他想慕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