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然不放在心上。

    唐遇擁著她身體的手臂赫然用力。

    半晌，他開口，嗓音極啞極沉，細聽之下似乎也有解脫：“我認輸，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徹徹底底的，他放下了所謂的自尊和恨意。

    黎煙卻有些恍惚。

    她久久的沒有說話。

    “唐遇，這不像你，也不該是你?！绷季?，她吐出一句，依然平靜，無波無瀾。

    唐遇還埋在她脖頸里。

    “是，不應該是我，”他承認，一點也不介意將內心深處所想告知，“以為恨你，如今我明白，或許是因為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沒辦法再欺騙自己?！?/br>
    他緊緊抱著她，絲毫不給她掙脫的可能。

    “曾經嘲笑過老厲，笑他栽在了慕時歡身上，也曾想，不過是一個女人?！?/br>
    屬于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安靜的臥室里流轉著。

    “后來發生那么多事，你躲我三年，我才明白，其實我根本沒資格笑老厲，我遠比他更早地栽在女人身上，就是你?！?/br>
    其實已是表白。

    黎煙聽得分明，然而此刻，她仍然心無起伏，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了。

    “唐遇……”

    “黎煙?！碧朴龃驍嗔怂?。

    抱著她的力道悄無聲息地再收緊，他說：“慕時歡失蹤這一年，老厲過的什么日子你應該多少猜得到?！?/br>
    “我不想和老厲慕時歡一樣，互相折磨，更不想再浪費三年多的時間，對你，是我輸了，黎煙，我們重新開始，嗯？”

    幾乎已是懇求的姿態和語調。

    高高在上如唐遇，放在從前怎么可能說出這番話？

    黎煙睫毛撲閃。

    內心有漣漪掀起，但不過兩秒便歸于平靜。

    她注視著前方，腦中閃過種種，最后輕輕開口：“唐遇，我們……”

    “黎煙?！?/br>
    粗沉的一聲赫然響起將她剩下的話阻斷。

    唐遇從不知，自己原來會有這般害怕的一刻，期待卻又害怕她的答案，怕她拒絕自己，怕她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胸膛起伏不斷，不受控制。

    須臾，唐遇闔眼，再開腔的時候嗓音又是啞了幾度：“你現在不必回答我，你好好考慮，兩天后給我答案?！?/br>
    說這些時，他的炙熱氣息全都噴灑在了黎煙敏感的肌膚上。

    她的睫毛再度撲閃了下。

    沒有回答，她只是默不作聲地拿開他的手，意圖從他懷中離開。

    “黎煙……”

    黎煙動作微頓，但也不過短短一秒。

    “我要洗澡，麻煩你放開?！彼届o地說。

    唐遇身體微僵。

    最終，他松開。

    黎煙沒有看他，就這么直接走進了浴室。

    獨留唐遇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浴室里，溫度適宜的水漫在自己肌膚上，黎煙一動不動地站著，神色放空，好像在想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沒想。

    ……

    換上浴袍出來時，唐遇也早就在外面的洗手間簡單地沖洗了下。

    黎煙看到他手上拎了個袋子，是某家奢侈品的牌子。

    “衣服?！碧朴鲞f給她，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臉上。

    黎煙坦然地和他對視。

    “謝謝?！彼f得客氣，接過袋子后便轉身重新進入浴室換衣服。

    唐遇耐心地等著。

    等她一出來，他出聲：“要去哪嗎？我送你?！?/br>
    黎煙搖頭：“不必，我打車就好?！?/br>
    但唐遇很堅持：“我送你?！?/br>
    黎煙定定地看了他幾秒。

    “好，工作室，麻煩你了?！弊肿謳е桦x的客氣，全然沒有男女歡愛后的甜蜜濃情。

    唐遇胸腔是極堵的，但他別無選擇，他明白不能再逼她太緊。

    “好?！?/br>
    黎煙點點頭，視線掃視一圈，找到自己的包包率先走了出去。

    唐遇跟在身后。

    上了車，兩人始終沒有交流，到了黎煙下車亦是。

    除了那句“謝謝?！?/br>
    唐遇眼看著她走進了大樓，手下許就的電話打來。

    “唐總，對黎小姐不利的人查到了，怎么處理？”

    逼仄的空間里，此刻氣壓極低。

    沒了黎煙在身旁，唐遇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狠戾。

    “人在哪？”

    ……

    黎煙到了工作室后便讓自己投入到了工作中，什么也沒管，什么也沒想，直到和時歡約好的時間到了，她才重新離開。

    而其實，從她到工作室再離開，也不過一個小時而已。

    叫了車，她去了約好的地方，在她工作室附近的商場里。

    時歡還沒到。

    看到一家奶茶店，忽然想起自己躲藏那段時間的事，鬼使神差般地，她走進了奶茶店，要了兩杯奶茶。

    在黎家還沒破產前，她是絕不會喝奶茶的，一來為了身材，二來家里管得嚴，哪怕后來和時歡認識，她們也沒有一起喝過。

    莫名的，她竟有些恍惚。

    ……

    慕時歡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黎煙坐在休息的長椅上發呆的模樣。

    重逢后，這種走神的神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煙煙?！彼呓?。

    冷不丁的一聲，黎煙差點被嚇到，一抬頭看到是時歡，悄然松了口氣，斂了斂眸，說：“買了奶茶，還是熱的?！?/br>
    她把奶茶遞給她。

    慕時歡接過，又順勢在她身旁坐下：“發生什么事了嗎？怎么有點魂不守舍？”

    黎煙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只說：“我餓了，我們先去餐廳吧?！?/br>
    慕時歡看著她，沒有追問，點頭說好：“我們換家吧，突然想吃私房菜，聽說有一家味道很不錯，怎么樣？”

    黎煙自不會拒絕。

    “好?！?/br>
    于是兩人站起來，挽著彼此的手離開商場前往慕時歡所說的私房菜館。

    慕時歡所選的私房菜館環境清幽，隱私性強。

    兩人要了一間臨窗的包廂，點了幾道招牌菜。

    慕時歡明顯發現，黎煙一直心不在焉。

    奶茶在來的路上已經喝完，她給她倒了茶推到她面前。

    “這茶解膩，味道不錯?！彼f。

    先前的奶茶有些甜了。

    黎煙視線從茶上移開，最后和慕時歡對視。

    按了按眉心，她有些無奈地失笑，吐露了今天的荒唐：“我和唐遇上了床，就在中午?！?/br>
    慕時歡原本要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

    “怎么回事？他……強迫你？”消化了下，她眉頭緊皺地問。

    黎煙搖頭，沒什么隱瞞地將今天遇到的事也告訴了她。

    末了，她有些冷漠地說：“大約是從前得罪的人吧?！?/br>
    從前黎家還顯赫的時候，黎煙作為江城的名媛典范，脾氣其實很好，至少看到的是這樣，但或許是因為太過優秀總有塑料姐妹看她不順眼。

    慕時歡隱約記得，那時是有和黎煙不對付的人的。

    身為閨蜜，兩人對彼此再了解不過。

    不用問，黎煙都知道時歡在想什么。

    她抿了口茶，低聲說：“我想，可能現在他已經解決了這事?！?/br>
    他自然是指唐遇。

    茶杯放下，她又抬起頭來說：“今天他對我說，想和我重新開始，說他認輸了?！?/br>
    說這些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悅，好像也沒有排斥。

    “你拒絕他了？”慕時歡順著她的話問。

    她的心中是震驚的，印象中唐遇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畢竟當初幾次的幾面能窺見一斑。

    但震驚之余，她又有種好像不意外的感覺。

    好像唐遇遲早會如此，能讓唐遇改變的或許也只有黎煙。

    “拒絕了，但他讓我兩天后再給他答案?！?/br>
    “他在害怕？”

    此話一出，黎煙默了默。

    慕時歡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想？”

    黎煙眼底閃過茫然。

    半晌，她才重新出聲：“你知道他還跟我說了些什么嗎？”

    慕時歡和她對視，忽然猜到了什么？

    下一秒，猜測被證實——

    “他說不想和你和厲憬衍一樣互相折磨，更不想再浪費三年多的時間?！?/br>
    果不其然。

    慕時歡對唐遇本來就看不上，正如同當初唐遇厭惡她一樣。

    “求和還要扯上我？”冷哼了聲，她有些不忿。

    黎煙卻是突然笑了。

    慕時歡咬了咬唇，無意識地嬌瞪她一眼：“笑什么？”

    心情似好了很多，單手撐著下巴，黎煙望著她說：“就你剛剛說話的樣子啊，好像看到了剛認識時候的時歡?！?/br>
    “……”

    慕時歡撇撇嘴，嘴硬：“我一直都是原來的慕時歡?！?/br>
    “是么？”黎煙反問。

    “……”

    兩人看了對方幾秒，忽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慕時歡給她空的茶杯續上茶：“心情好點了？”

    黎煙嘴角揚起，坦然地點點頭：“嗯?！?/br>
    “雖然我挺不喜歡唐遇的，但若是你還喜歡他，不妨好好考慮考慮，沒必要考慮我?！蹦綍r歡用輕松的語氣認真地說，“煙煙，我說真的?！?/br>
    黎煙看著她，下意識想反問那你和厲憬衍呢，只是話到嘴邊，她終究沒說出口。

    慕時歡卻主動提及了厲憬衍：“我和厲憬衍，和你和唐遇，不一樣?！?/br>
    她喝了口茶，語氣依然輕松：“怎么說呢，橫在我們之間的東西無法釋懷的?！?/br>
    話音落下，她笑了笑。

    “不想提他了?！彼€是無法面對，于是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

    黎煙捕捉到她眼底的一抹復雜情緒，心情也跟著復雜了起來，但終究是沒有追問。

    “對了，是不是有事找我？”她也換了話題。

    被這么一提及，慕時歡飄遠的思緒被拽回，終于想起了吃這頓飯的目的。

    “嗯?！泵夹奈?，她點點頭，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