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心中莫名不安。

    不能上前相認，那么他只能打電話找老古商量。

    他找了個安靜的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老古，”他一邊防備著，一邊低聲說，“我遇見老厲了，帶著他老婆一塊兒?！?/br>
    電話那端老古亦是驚訝：“你沒看錯？”

    “當然?！?/br>
    老古聞言皺了皺眉，沉默。

    老蕭性子偏急一些，見他不說話，不由催促：“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和他聯系問問清楚？我猜他之前肯定在云城?！?/br>
    “你等等?！崩瞎攀疽馑麆e急。

    老蕭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他……”

    “算了?！崩瞎藕鋈徽f。

    老蕭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么算了？”

    老古神情嚴肅地說：“我說，遇見他這事算了，他既然沒讓我們知道，就有他自己的打算想法，我們何必太過緊張?！?/br>
    “可如果……”

    “你不相信他？”

    老蕭默了默，眉頭依然皺著：“那倒不是，就是擔心他?！?/br>
    腦中閃過一年前最后一次見老厲的畫面，想到他說的那些，他沒辦法不擔心。

    “涉及到他老婆，我就是怕……”欲言又止，他到底還是沒說完。

    老古懂他的意思。

    “我明白，你是擔心他，”心中嘆息，老古說，“但我依然相信他，他是厲憬衍，能力毋庸置疑，既然放手讓他處理了，就該相信他?！?/br>
    老蕭當然也明白這意思。

    “唉，”最終，他嘆了口氣，“你說的也對，他肯定有他的主意，何況當年的事遺留到今天，確實只有他才是最好的人選?！?/br>
    “我相信老厲?！?/br>
    兩人沒有多交流，很快通話就結束了。

    老蕭握著手機思緒紛飛。

    ……

    與此同時。

    大大的落地窗前，英俊的男人身姿筆挺地在接電話處理公務。

    “boss，”手下等他結束后走近，恭敬地匯報，“那邊傳來消息，厲憬衍帶著慕時歡如今在a國小城?！?/br>
    聞言，男人微地挑了挑眉，好看的薄唇間溢出一絲似笑非笑：“他們在小城？”

    “是，目前看起來像是旅游，實際目的未知，還在查?！?/br>
    男人指腹在手機屏幕上漫不經心地劃過，無人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

    他低笑：“你說，厲憬衍有沒有恢復當年記憶？”

    手下皺著眉分析：“不能確定，我們在江城的人觀察過，自慕時歡一年前出事，這一年厲憬衍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和慕時歡最初出現前沒兩樣，對于慕時歡的出事，當時他不過失態了一天，也就是出手解決厲克周那天?！?/br>
    “看起來沒有，但不好說，畢竟厲憬衍詭計多端，一年前他既然懷疑我們，說不定就算恢復了也會假裝沒有來迷惑我們?！?/br>
    “你說的不無道理?！蹦腥舜浇切σ饧由?，而后幽幽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我是厲憬衍，我深愛的女人恨我如斯，我絕對不會讓她知道過去種種，從而再無法挽回?！?/br>
    手下贊同，問：“boss，那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頓了頓，想到一年前厲憬衍的手段，他提議：“不如就趁他們在小城動手，以絕后患？”

    男人搖頭：“你太心急了?！?/br>
    “boss？”

    男人失笑，眼角眉梢間皆覆著絕對的自信：“如果一早就收拾他們，我何必花這么久的時間布這么一個局？我要和他們慢慢玩兒，玩死他們?！?/br>
    最后一句語調極輕，輕描淡寫又漫不經心，偏生狠戾冷意纏繞其中，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手下是跟他最久的心腹，聞言點頭：“boss說得對，是我太……”

    話音未落，有敲門聲響起。

    手下警覺，立即噤聲。

    下一秒，門被推開。

    一張冷艷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出現。

    手下下意識看了眼男人，隨即才恭敬地說：“池小姐?！?/br>
    “boss，那我先出去了?！?/br>
    “嗯?！?/br>
    手下很快離開，并替兩人關上了門。

    男人上前握住了女人的手，眼底染滿柔情：“怎么過來了？”

    女人抬眸和他對視。

    “怎么了？”男人語調愈發溫柔，和之前的陰郁截然不同。

    女人望著他，紅唇掀起，沒什么感情地說：“我想吃火鍋了?！?/br>
    男人笑了：“好，我這就帶你出去吃?！?/br>
    “幫我找一個舞蹈老師，我想重新跳舞?！迸嗽偬岢鲎约旱囊?。

    男人沒有任何的猶豫：“好，我親自找，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br>
    本該是最動人的一句情話，然而女人聽了眼中只劃過嘲弄。

    “什么都給？”她望著他反問。

    男人目光灼熱地望著她，依然是情深模樣，只是吐出來的話強勢得似乎沒有感情：“除了別離開我，留在我身邊?！?/br>
    “呵?！迸顺读顺洞?。

    她一點也不意外。

    不想再多停留，她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轉身的下一秒，男人胸膛貼上她的后背，將她緊緊地禁錮在了他懷中，他炙熱的吻落下她脖頸，呼吸漸漸粗重——

    “寶貝兒，我想你，別再拒絕我，嗯？”

    動人的情話，喑啞撩人的嗓音，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讓女人為之瘋狂。

    然而被他當做珍寶的你女人卻是面無表情，內心一絲情緒也無。

    不。

    還是有的。

    只是她在想，如今他對她的信任究竟到了幾分。

    ……

    小城。

    慕時歡心中的防備和排斥一直沒有消散，哪怕小城的風景真的很漂亮，哪怕走在這里的街頭真的能讓人忘卻煩惱輕松很多。

    但她身邊的人是厲憬衍，這便是最大的敗筆。

    她不喜歡，但她早已懶得表現出來。

    她防備著男人會對她怎么樣，但沒想到的是一整天下來，他除了全程牽著她的手以外再無其他動作。

    就像真的只是夫妻來這里旅游一樣。

    從始至終，他只是帶著她游玩，照顧著她時不時地休息，但凡她皺眉他便會及時問是不是渴了或者累了，而后做出相應調整。

    哪怕很多時候她并不理睬他，但他依然能分辨出她最真實的想法。

    仿佛那么了解她。

    但慕時歡一點也不感動。

    體貼如何，溫柔如何，和過去強勢的他不太一樣了又能怎么樣呢？

    ……

    傍晚時候，兩人離開小城回到了云城。

    回了民宿慕時歡便掙開了他的桎梏，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而后回到房間鎖上了門。

    洗澡，睡覺。

    或許是走了一天的路很累，又或許是吃了感冒藥犯困，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她竟然就陷入了沉睡中。

    然而……

    她又做噩夢了。

    和昨晚一模一樣的噩夢，那股強烈真實的窒息感見縫插針侵入她每個毛細孔中，而后又將她淹沒，讓她擺脫不了，亦無法逃離。

    額頭冷汗涔涔，慕時歡渾身發抖發冷。

    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夢魘中。

    但也就是快要窒息時，她分明感覺到有人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摟在了懷里。

    火熱溫度襲來，順著肌膚蔓延至她身體其他地方。

    漸漸的，寒意似乎在消散。

    她近乎本能地主動靠近那溫暖源地。

    可當她靠近，她卻后知后覺地聞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曾經給予過她心安的氣息。

    那么強烈。

    是……他。

    僅剩的一絲清明告訴她應該推開厲憬衍，然而她卻是沒有力氣，甚至連抬個手的力氣都沒有，她更開不了口說話。

    恍惚間，她隱約發現這種感覺似乎在昨晚也出現過。

    慕時歡呼吸稍稍急促了起來。

    她想掙扎，想醒來。

    然而始終無果。

    甚至，她越是掙扎，越是被抱得緊。

    噩夢和那股絕望感覺悄然消散。

    慕時歡最終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感覺到懷中人終于睡得安穩，厲憬衍深深地望著她，終是情難自禁，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想深入，想和從前一樣徹底擁有她，可偏偏他知道不能也不可能。

    “我愛你?！?/br>
    良久，他沉啞的低喃消散在空氣中。

    ……

    第三天。

    兩人離開了云城，慕時歡被厲憬衍帶著去了江城的隔壁省市，一處風景優美親近大自然的地方。

    對此，她一句話也沒有，除了提醒他已經是第三天。

    厲憬衍神色不變。

    慕時歡自然不會多說一句話。

    一路還算安穩，除了在飛機上時偶遇一位空姐，那位空姐在她上洗手間時興奮地認出了她，表示一年多前她和厲憬衍前往北城的飛機上，她也在。

    空姐又說，她之所以記得兩人，除了慕時歡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外，還以為那時厲憬衍雖然冷著一張臉，但對她額外溫柔寵溺讓她心生羨慕，所以她才會有印象。

    她還細說了當時的情景，那時慕時歡睡著，枕在厲憬衍的肩膀上，厲憬衍又是如何如何地照顧她，眼中的愛意如何叫人羨慕。

    只是她說的那些，慕時歡內心一絲波瀾起伏也沒有，仿佛聽的不是自己的事。

    她沒有在意，直接將空姐的話拋到了腦后，之后再面對厲憬衍時她也依然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無論是表情還是心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著。

    第三天的結束終于迎來了最后一天。

    身處別墅似的民宿，想到今天結束便是解脫，慕時歡終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意，對著厲憬衍也沒有掩飾自己對能夠和他沒有關系而開心的心情。

    厲憬衍始終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淡漠表情。

    終于，第四天傍晚時分，四天結束，兩人回到了江城，回到了南山別墅——

    那份離婚協議書在南山別墅。

    只要慕時歡簽下字，從此便和厲憬衍再無關系。

    她太期待了。

    ……

    她的心情變化，她的態度，她的情緒，厲憬衍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將離婚協議書拿在手中。

    他望著她，說：“在你簽字之前，我們最后談一次?！?/br>
    慕時歡直接拒絕：“不用，沒什么好談的，我也……”

    “如果是告訴你所有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