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屬于慕時歡的手機在振動。

    厲憬衍保持著原先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他垂著腦袋，無人能看清此刻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唯有從他的身形中能發覺不對勁。

    “厲總……”高一聲音有些難以自持的哽咽，“電話……太太的……太太的手機在振動，有人在給太太打電話……”

    厲憬衍終于動了動。

    電話……

    是慕時歡么？

    明知不可能，但他心底仍伸出了奢望。

    “厲總……”

    骨節分明的手摸到她的手機，手背青筋隱約跳躍，厲憬衍看也不看接通。

    “時歡！”

    是，黎煙的聲音。

    不是慕時歡。

    不是她。

    心臟驀地被緊揪住，厲憬衍掀唇，吐出極度沙啞的兩字：“是我?！?/br>
    ……

    南莊。

    包廂內熱鬧陣陣，有玩兒牌的，有打鬧的。

    突然，門被猛地踹開。

    離得最近的賀嘉煥抬頭，一見是厲憬衍，頓時臉沉了下去，沒好氣地說：“cao，老厲你來干嘛？”

    男人卻沒有回答他。

    賀嘉煥怒，想到昨天時小歡慘白的臉色，怒意一下上涌，氣不打一處來，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就想和他打一架：“我說，你……”

    話音未落，卻見他身后跟進來一個女人。

    定睛一看……

    “……黎煙？！”眼睛一下睜大，他震驚。

    因著踹門聲響，包廂內安靜了不少，賀嘉煥的那一聲正好是無人說話時，嗓音又大，于是清清楚楚地鉆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牌桌上，原本指間夾著煙準備抽一口的唐遇動倏地一頓。

    臉廓線條驟然緊繃，他抬眸。

    而他身旁，安靜陪著的明瀅在聽到黎煙兩字后下意識看向了男人，只一眼，她心直往下墜，冰冷無比。

    她垂下了眸，睫毛止不住地顫抖。

    很想忍住，然而不僅沒有停止，反而連帶著她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黎煙……

    他愛的那個人，終于回來了嗎？

    那她呢？

    怎么辦？

    瞬間，包廂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還是賀嘉煥率先反應過來，也是這時，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了厲憬衍神色的不對勁，他的臉色極暗極沉，眉眼間染滿陰鷙。

    戾氣縈繞在周身，就像……就像要殺人一樣！

    “老厲！”他脫口而出。

    但，男人沒有理他。

    他目視前方，盯著唐遇，薄唇吐出寒意沉沉的一句：“都滾出去?！?/br>
    怒意似乎就要壓制不住。

    在場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覺得莫名，但看著厲憬衍的臉色，就算想說什么，也說不出來。

    最后，眾人默不作聲離開。

    唯有唐遇仍漫不經心地坐在原處。

    明瀅內心糾結悲涼，咬著唇，她站了起來。

    “留下?！碧朴龅卣f。

    明瀅身體僵住。

    “唐總……”

    “叫你留下?！?/br>
    眼眶泛酸，眼淚似要忍不住，最終，明瀅還是留了下來。

    賀嘉煥還沒走。

    “老厲……”

    “出去?！?/br>
    賀嘉煥皺眉：“我……”

    話音未落，卻是被高一高二一左一右粗魯地架了出去！

    “cao！”他怒罵，“放開我??！”

    高一高二面無表情，直接將他扔出了包廂，而后關上門，守在包廂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賀嘉煥想要沖過去，然而瞥見高一高二的樣子，頓時有些小慫。

    “讓我進去！我得看著他們！”挺了挺胸膛，他給自己找理由。

    高一高二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賀嘉煥怒極，還想說什么，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時小歡，想到她托他打聽的事。

    頓時，他眉頭一緊。

    不對勁！

    一定是哪里出事了！

    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賀嘉煥只覺不安。

    時小歡……時小歡……

    ……

    包廂。

    一團烈焰在心尖熊熊燃燒，越燒越旺，而心臟也被無形的手攥著撕扯著，幾乎讓厲憬衍無法呼吸。

    壓抑的怒意再也克制不住，如沸騰的火漿一樣直往外冒，陰鷙到極致的臉從未有過的難看，近乎粗魯地扯掉袖扣，將袖子挽上，他徑直走過去。

    唐遇早已站了起來。

    從他進來的那一秒開始，他便知道，老厲還是為了慕時歡那個禍害來。

    可做都做了，他絕不后悔，哪怕兄弟怪他。

    “老厲……”

    突然的一拳，快準狠地直接揍在了他的臉上！

    “唔！”

    一聲悶哼，唐遇眉頭緊皺。

    身后明瀅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唐總！”

    下一秒，下意識的，她看向仍站在門口的那個美麗女人。

    她面無表情，似乎漠不關心。

    明瀅死死地咬住了唇，想阻止，但很清楚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兩個男人的扭打還在繼續。

    確切的說，是厲憬衍單方面地揍唐遇，拳拳狠絕，哪怕唐遇想抵擋，也根本擋不住。

    厲憬衍根本是下了死手。

    他的雙眸已然猩紅，唐遇瞥見，怒氣也一下涌了出來，不再一味的退讓，他亦開始反擊。

    你來我往，只是短短一會兒，兩人皆掛了彩。

    “老厲！你他媽醒醒！”唐遇恨鐵不成鋼，雙眸同樣染上了猩紅暗色，他直直冷笑，“是，慕時歡就是我送走的，她不會再回來，她只留下了離婚協議書，這樣的女人，值得……”

    “她現在生死未卜！”

    粗重的喘息聲纏繞在狠戾之中。

    唐遇身體一下僵住，大腦更是有片刻的空白。

    “不可能！”他下意識反駁，第一次內心隱隱在失態，“我的人……”

    話音未落，他噤聲。

    他終于想起來，他的人還有沒回復，他命令他們送走慕時歡，先走告訴，再從其他城市坐準備好的私人飛機送她遠遠的。

    按照時間，現在應該差不多是……

    “唔！”

    又是一拳。

    他的嘴角溢出血跡。

    下一秒，他的領子被厲憬衍死死攥住，直到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今晚的老厲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哪怕是前幾次都不曾這么看著自己。

    剎那間，一股不好的預感涌出，越來越強烈。

    “慕時歡……”

    “因為你，你他媽讓人送走她，讓她遭人綁架！雙手雙腳被綁住扔進車里，被撞人江水中……”每一個字，都是從厲憬衍喉骨深處溢出，格外的艱難和緊繃。

    他的雙眸已然不能用猩紅等任何詞語來形容，根本……就無法形容！

    “老厲……唔！”

    一拳接一拳落在他身上每一處地方。

    一旁明瀅捂住了嘴直搖頭，擔心得眼淚直流。

    她不知道經歷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唐遇被踹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跡，臉上布滿青紫傷痕，而摁著他的厲憬衍，那眼神真的像是要殺人。

    “不要……不要……”她哭著流淚。

    或許是她的哭聲讓唐遇回過了神，又或許是其他，唐遇睜開眼，對上厲憬衍眼眸的剎那，竟是冷笑了聲：“慕時歡那種女人，她那樣的禍害……”

    “唔！”

    又是一拳。

    下一秒，字字纏繞著深深痛苦的話鉆入了他耳中——

    “她二十歲生下的孩子，是我的！”

    轟！

    猶如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第一次，唐遇臉色泛白。

    厲憬衍死死地盯著他，每個出口的字都格外得艱難，而每說一字，他的心便疼上一分，比凌遲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讓她十九歲就懷孕的男人，是我！讓她愛慘了的那個男人，是我！”

    包廂內不知何時變得安靜，除了兩人粗重的喘息聲似乎再無其他。

    明瀅愣住，而門口的黎煙又何嘗不是。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厲憬衍，腦中還在回想的卻是他那句生死未卜。

    時歡……時歡她如今生死未卜……

    怪不得，怪不得她等不到時歡的電話，怪不得接電話的會是厲憬衍，怪不得一路上的厲憬衍和她認識的判若兩人，怪不得……

    恍惚間，黎煙忽然想起，兩年前也是如此。

    兩年前的時歡突然失蹤，生死未卜。

    她很想要問清楚，可唇瓣顫抖著，動了又動，她竟發不出一絲聲音。

    忽然，臉頰上有涼意。

    她恍惚僵硬地伸手摸了摸。

    原來……是眼淚。

    地上，唐遇仍是震驚，這么多年，第一次，他的腦子混亂一片，呼吸急促下，他好像什么都無法思考。

    “慕時歡……”

    聲音出口，沙啞緊繃無比。

    “如果……”

    腦袋的痛感一直沒有消失，厲憬衍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盯著唐遇，揚起的那只手仍是一拳揮下。

    “唔！”

    他根本已是殺紅了眼，整個人早已陷入了魔怔之中無法清醒。

    仿佛沾著血光，陌生的讓人戰栗恐懼。

    “夠了！夠了！”明瀅再也忍不住蹲下去阻止厲憬衍的繼續，“厲總！厲總我求求你別打了，你會打起唐總的，厲總……”

    “不關你的事，滾開！”唐遇厲聲喝道。

    明瀅只是瘋狂搖頭。

    “厲總，我求求您……厲總！”

    男人松開了。

    明瀅心中一喜，想也沒想試圖扶起唐遇。

    “唐總！”

    唐遇推開了她，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始終看著厲憬衍：“老厲……”

    “啪！”

    重重的一巴掌，毫無預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響亮。

    來自于……不知何時走近的黎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