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氏。

    一下午，整個集團都被低氣壓和前所未有的冷空氣籠罩，壓的人大氣不敢出，甚至是瑟瑟發抖。

    所有人，尤其是總裁辦公層的秘書辦人員，清楚明白厲憬衍厲總今天下午的心情極差。

    先是推遲的會議上，他面無表情毫不留情地教訓了數據出錯的兩個經理，罵得兩人羞愧的臉色紅白交加最后額頭冷汗直流地低下頭。

    這一下會議上每個人都不寒而栗小心翼翼，深怕被抓到錯處一頓訓斥甚至被要求滾蛋。

    后來，他還直接開除了好幾個公司高層，其中還有元老，那些基本都是怒氣沖沖不顧阻攔地闖進總裁辦公室，但到最后，無一不是一臉灰敗，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似的佝僂著背害怕地離開。

    而那些人，都屬于厲克周那一派，加之厲克周的莫名不出現，于是有關厲憬衍開始清理集團的消息也迅速傳出。

    再后來，有進去匯報工作的更是眼眶泛紅地出來，還有人哭著跑出來。

    整個厲氏大樓恍若被冰霜密不透風包圍，而那股冰霜，便是來源于總裁厲憬衍。

    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這并不妨礙眾人個個膽戰心驚。

    尤其是秘書辦。

    哪怕下班時間過了很久，都沒人敢離開。

    眾人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莫遠，畢竟他是厲憬衍最得力的特助，還是心腹。

    但莫遠：“……”

    良久，他想了想，鼓起勇氣敲門。

    沒人應。

    里面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

    莫遠硬著頭皮等了又等，再敲：“厲總……”

    “進?！?/br>
    極冷的一聲，沉而緊繃。

    莫遠心道不好，連忙推開門。

    “厲……”

    剩下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

    一股濃烈煙味率先刺鼻。

    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幽暗一片，唯有落地窗外的霓虹閃爍透了點光亮出來。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陰影下，莫遠只隱約能瞧見他的神色晦暗難辨，讓人捉摸不透半分，而他周遭散發出的氣息更是難以形容。

    還有他的背影……

    剎那間，莫遠竟覺得有種強烈但又朦朧的陰暗從他頭頂落下。

    看了直叫人害怕，偏偏那股懾人氣勢中還夾雜著一種……可憐。

    可憐？

    被腦中冒出的這個詞嚇到，一個激靈，莫遠猛地回神，后知后覺關上門。

    “厲總……”

    “下班吧?！?/br>
    依舊是那個調子的聲音。

    莫遠心一緊，皺著眉小心翼翼問：“厲總，您……怎么了？”

    男人沒有作聲。

    鼻尖還有煙味鉆入，莫遠發誓，跟在厲總身邊這幾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么大的煙癮，中午離開時已抽了一包，現在最起碼也是一包，說不定還不止。

    可人的身體哪經得住這么不要命地抽煙？

    身為心腹特助，他不僅僅是在工作上替他排憂解難，生活上也必須時刻關心自家老板。

    他想了又想，最后只想到一個可能——

    慕時歡。

    “厲總，”他再開口，試探著問，“您是不是又和太太吵架了？很嚴重嗎？”

    不然，如何解釋？

    男人依舊沒有回應。

    莫遠覺得自己猜對了。

    “厲總，”他斟酌著，努力飛快地想對策，“如果真的是很嚴重的吵架，我覺得您可以和太太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我看的出來，太太如今很依賴您，還有點兒孩子脾氣，您該多哄著她，男人放下面子包攬錯誤寵老婆是很正常的事，沒什么……”

    “出去?！?/br>
    冷冰冰的兩字，似有不耐，更多的卻像是在極力隱忍克制著什么。

    莫遠怔了怔。

    最終，他轉身悄無聲息離開，又通知秘書辦的人趕緊下班。

    偌大的辦公室里，黑暗和寂靜重新籠罩而下。

    厲憬衍仍維持著站立的姿勢不動，除了右手時不時地抬起將煙送入唇邊，吞云吐霧。

    身后的煙灰缸里，煙頭已是數不清。

    “嗡——”

    突然，沉悶的一聲振動打破這詭異氣氛。

    背脊微僵，良久，厲憬衍才轉身。

    屏幕亮，一條微信消息跳出。

    厲憬衍垂眸。

    他的下顎線條緊繃，薄唇已然緊抿成線。

    他點開。

    是慕時歡發來的微信語音。

    她改了頭像，由最開始隨意的一張海景照變成了她和他的照片，是之前在北城的一家冰淇淋店，她踮起腳尖親他被人偷拍的那張。

    她笑得明艷嬌媚，眼里明晃晃染滿了幸福。

    她的眼里只有他。

    驀地，厲憬衍抓著手機的力道無意識加大加重。

    他終是點開了那條語音——

    “厲憬衍……老公……下班了么？什么時候到家呀？”

    嬌俏軟糯的嗓音，腦中適時浮現出她撒嬌模樣，一定是笑著的，眉眼彎彎。

    她的確在漸漸地依賴他。

    倏地，厲憬衍呼吸變得粗沉。

    大有不受控制的趨勢。

    不開燈的辦公室，越來越黑，哪怕外面燈光照射進來也依舊無法驅散這一室的黑暗，一如厲憬衍的內心。

    煙，燃到了盡頭。

    指尖肌膚被燙到，他毫無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厲憬衍大步離開。

    地下停車場內，司機正耐心等著，冷不丁見到他出現，連忙下車要替他開門，還沒伸手，就聽到厲憬衍冷到了骨子里的聲音——

    “我開車?！?/br>
    “砰！”

    車門被甩上發出聲音，下一秒，疾馳而去。

    好一會兒，司機才反應過來。

    他身體抖了抖。

    他怎么覺得剛剛的厲總很不對勁，像是……渾身沾滿了血一樣可怕？

    ……

    夜色下，黑色賓利一路風馳電掣。

    厲憬衍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窗外風景不斷飛速倒退，路邊暈暖燈光時隱時現打在他臉上，更顯得那張臉陰鷙到了極致。

    內心深處，嗜血因子蠢蠢欲動，叫囂著想要沖出來，仿佛再也壓制不住，整個人更像是被濃烈血光包圍。

    理智似在消散，數不清闖了幾個紅燈，厲憬衍面無表情將油門踩到底一路疾馳去了落映山。

    那里是江城一幫富二代經常聚集玩刺激賽車的地方。

    他聽賀嘉煥提起過，但從未去過。

    好巧不巧，今晚落映山有場賽事，昨晚在山莊被差點算計，又被祁深那要死不活態度刺激到的賀嘉煥心情不爽也來玩兒了。

    他玩兒賽車是一把好手，又是堵了一肚子的氣要發泄，所以今晚認真得很，一路遙遙領先沒人是他的對手。

    他這才心情舒暢了些。

    眼看著離終點越來越近，他決定再加速把后面人甩得遠遠的。

    卻不想就是這時，變故突生！

    一輛黑色賓利橫空出現將他死死咬緊不說，更是在下一秒一個漂移加速將他超越！

    “cao！”賀嘉煥愣了愣，回過神之后怒罵。

    好勝因子被激起，他下意識就要超車。

    可那輛車卻猛地別住了他的車頭，又在他驚魂未定毫無反應至極疾馳而去！

    賀嘉煥：“……”

    “cao！”

    瞪大了眼，他不由再破口大罵。

    他連忙穩住心神追上。

    然而等他到了終點，竟是沒看到那輛車！

    一問，那車壓根沒停留，沿著下山路直接離開了，除了留給他們震驚和后怕。

    賀嘉煥目瞪口呆。

    剛想問有沒有看清楚車里人是誰，電光火石間，他一個激靈。

    不對。

    那車牌……

    是老厲的車！

    他震驚，老厲……老厲竟然會玩兒賽車？還那么厲害？他的那輛車沒改裝過吧？

    不對不對。

    賀嘉煥腦子“嗡”的一下炸開，剛剛老厲那架勢，哪像是像他們這幫二世祖一樣隨便玩玩兒消遣，那分明……跟不要命地發泄沒兩樣啊。

    怎么回事？

    難道……難道繼那次逼著他看他收拾男人之后，他還是不解氣，想……想撞死自己？

    cao？！

    賀嘉煥倒吸一口涼氣，只覺背后寒意蔓延。

    至于嘛？

    他不就是把時小歡當成了女神？！

    他居然想弄死他！

    媽的，老厲的占有欲可真他媽變態！

    ……

    離開了落映山，厲憬衍胸腔里的那股陰暗沉悶不減反增，壓得他根本透不過氣，骨子里的嗜血因子更是肆意得厲害，過去的某些血腥畫面也在這一刻悄然冒出。

    他沒有在意，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

    呼吸粗沉急促控制不住，突然，有段時間沒有出現的頭疼猛地襲來！

    那股鈍痛，仿佛積攢了一個世紀之久，排山倒海，綿延不絕，而那痛楚之下，似乎有什么要沖出來。

    厲憬衍身體猛地一晃。

    也就是這時，前面十字路口出現了……

    “呲——”

    尖銳刺耳的剎車聲響徹上空。

    ……

    不遠處的另一個路口，喬霜瞳孔重重一縮震驚地望著那一幕，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迅速拿出手機拍下幾張照片，又錄下了視頻。

    那不是……

    還想再靠近些拍的更清楚，中控臺上手機突然振動。

    咬唇緊緊皺眉，看了眼手機又看向那輛賓利，最后喬霜加速離開。

    半小時后，她到達一處公寓。

    才出電梯，一個人影猛地撲過來抱著自己哭得隱忍。

    “怎么樣才能讓慕時歡死？！我想她死！想她消失！她憑什么活在這個世界上？！”

    帶著顫音的每個字，恨意深深纏繞其中。

    ……

    南山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