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現在并沒有時間能和我繼續聊，”男低音在這時再響起，漫不經心渾不在意，仿佛似乎不覺得這一切是因他的話而起。

    只是話鋒一轉，他的語調染上了一絲不甚明顯的嘲諷——

    “慕小姐，我從不和不聰明的人合作，為你已破了兩次例，但如今看來，我們沒有繼續合作下去的必要。慕小姐，祝你好運?！?/br>
    “嘟嘟嘟——”

    話落的下一秒，忙音聲干脆利落響徹逼仄空間。

    慕暖胸膛起伏不斷。

    幾秒后，嗡嗡作響的大腦稍顯好轉，混亂中，她聽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是說她蠢。

    言外之意，她不如慕時歡。

    她又想到了賀嘉煥的嘲諷，他也說她不如慕時歡，什么也比不上。

    慕時歡……

    “轟”的一聲，大腦再次炸開。

    胸膛起伏得更加明顯，仿佛怎么也止不住，她難以接受地盯著神色晦暗一言不發的慕斯年，失望和憤怒累積到了極點：“哥！”

    恍若撕心裂肺。

    是深深的不甘，更是一種被背叛的恥辱，甚至是……惡心。

    慕斯年掀眸。

    “我們和慕時歡沒有血緣關系?！彼戳怂谎?，絲毫不在意她的失控，只是淡漠地說了這么一句。

    可慕暖在意。

    此時此刻，她并不清醒，更沒有思考能力。

    比如，他的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遵循本能地嘶喊：“那又怎么樣？！名義上……名義上她就是我們的侄女！我們都是慕家人！你怎么能……為什么……你是要讓所有人嘲笑你亂.倫么？！哥！”

    眼淚掉落，委屈洶涌。

    淚眼朦朧間，她只覺一顆心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著，撕扯著，鈍痛蔓延的同時，鮮血淋漓。

    她如何能接受？！

    “就算什么關系也沒有，也決不能是慕時歡！不能！”

    妝花了，慕暖狼狽極了。

    胸口悶氣橫沖直撞，心臟疼到幾乎要窒息，突然間，她哭得不能自已。

    “我是你meimei啊……我們相依為命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你明知道……明知道這輩子我沒有恨過人，除了慕時歡，你明知道我多討厭她，恨不得她死……”

    腦中回憶從前種種，她忽然覺得自己果然蠢。

    “她搶了憬衍，讓我成為整個上流圈的笑話……她一次次地欺負我，從前是，現在是……你竟然……竟然喜歡她？哥，你對得起我么？”

    “你明知道我那么恨她，卻一次次地幫她，為她騙我……哥，到底誰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就那么比不過慕時歡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喜歡她！”

    一字字，一句句，情緒徹底崩潰。

    貝齒緊咬唇瓣直至出血，精神隱約恍惚，她死死地盯著慕斯年：“我恨慕時歡！我恨她！有她沒我！”

    空氣仿佛稀薄，再也待不下去，發狠似的吐出最后一字，慕暖猛地推開門，拔腿就跑！

    車門開，寒氣更加肆虐。

    “慕總？”保鏢快步走近，眉頭緊皺很緊張，“大小姐……”

    “都跟著她，別讓她出事，發泄夠了送她回她自己的公寓?！蹦剿鼓甑胤愿?。

    “是?！?/br>
    保鏢頷首，隨即追上慕暖。

    很快，只剩下了慕斯年一人。

    從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眼中翻涌的暗色只有冷漠。

    “啪嗒——”

    他點了根煙。

    幽藍色火焰跳躍，印在他的臉廓上更顯狠硬。

    他吸了口。

    青白煙霧繚繞，他忽地就笑了。

    亂.倫……

    呵。

    是啊，最開始的時候，他也以為是這樣。

    從他回到慕家，對他示好的女人不計其數，偏偏，他看上了他大哥的女兒……慕時歡。

    多諷刺。

    也曾以為是變態的愛戀，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見不得光，也曾想過放棄，可在陰暗中呆久了，他發現自己格外貪戀那抹陽光。

    慕時歡便是他的光，哪怕其實只有一點。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一旦認定便決不會放手的卑劣男人，認定了，就是他的。

    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哪怕不擇手段。

    慕家是，慕時歡更是。

    一天天，那份變態的喜歡在心底生根發芽，成了他身體里的一部分，更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到了他的骨血里，唯有和她一輩子不分離，他才會得救，才不會死亡。

    他愛著她，將自己折磨。

    日復一日。

    轉折便是大哥慕景州出事那晚。

    他知道了一個秘密。

    原來慕時歡并不是慕景州和高芷曼對外所說的從小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甚至于，她和慕景州、慕杭遠、和自己，都沒有血緣關系。

    她不是慕家人。

    沒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開心，雖然那份開心一點也不合時宜。

    心上枷鎖一旦解開，他便開始謀劃，該怎么一步步取代厲憬衍走進她心中，讓她永永遠遠在自己身邊不離開。

    她是屬于他的。

    這輩子是，下輩子是，生生世世都是。

    可變故是來的那么猝不及防。

    慕時歡失蹤了，生死不明。

    那段時間，陰暗將他籠罩，他再也見不到光。

    他愛她，但也恨起了她。

    恨她消失。

    他騙過她，利用過她，但從始至終愛她是真，從未變過。

    被人恥笑又如何，當初他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時候他一樣沒有放棄。

    他早已病入膏肓，唯有慕時歡才是他的藥。

    她是他的救贖。

    慕時歡……只能愛他，只能屬于他。

    ……

    南山別墅。

    “厲憬衍！”

    眼看著他就要轉動門把，慌亂下，慕時歡想也沒想掀開被子下床，一個箭步跑到男人身后一把抱住他。

    他的體溫和氣息都是讓她心安的因子。

    但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因為他的話，更因為委屈。

    “我……我允許你走了么？！”她氣憤控訴。

    猶嫌不夠，她張嘴就咬上了他的堅硬后背。

    很用力。

    厲憬衍沒動，只是在她發泄完之后淡淡地說：“但你不想見到我，不想繼續惹你生氣難過?！?/br>
    慕時歡：“……”

    沒忍住，她又咬了口。

    “你明知道你走了只會讓我更生氣……”她再控訴，委屈膨脹，酸意侵襲眼眶。

    眼眸微斂，厲憬衍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慕時歡條件反射就想掙脫。

    但男人看似沒什么力道，實則握得很緊，她怎么也掙脫不開。

    她怒。

    “……厲憬衍！”

    指腹習慣性撫上她的手背輕緩摩挲，再開腔，厲憬衍嗓音低了很多，嘆息和無奈纏繞其中：“慕時歡，要我怎么做，嗯？”

    從未有過的語氣。

    慕時歡微怔。

    幾乎是同一時間，先前他的那句“想要我命的人很多”再次在她腦海中清晰冒出。

    一遍遍，揮之不去。

    她忽然就想，自己的脾氣和他所要面對的相比，究竟有沒有必要？

    她怨他瞞著她，騙她，不讓她知曉，可退一步來講，就算今晚的計劃她提前知道了，她能假裝得明顯不讓有心人察覺么？會不會給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從而導致有意外？

    如果今晚厲克周得逞，等待著厲憬衍的，不僅僅是整個上流圈的恥笑，還會是公司利益因他受損，到時恐怕他只能拱手相讓厲氏。

    而那些要他命的人……

    她能做的是什么？

    盡管有些不愿承認，但此時此刻，慕時歡卻不得不承認，今晚她的毫不知情才能更大限度地幫到他，憑現在的自己，她能做的太少。

    她是他的……

    “慕時歡，如今你是我的底線?！?/br>
    慕時歡身體倏地僵住。

    她沒想到，自己會和他……心意相通。

    動了動唇，她想說什么。

    手忽的被抬起，男人溫熱的唇覆了上來。

    不靜不安的心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然而下一秒……

    “早點休息?！?/br>
    男人將她松開，淡淡地說。

    “不要！”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慕時歡重新將他牢牢抱住，似賭氣，又似警告地說，“既然不想讓我繼續生氣，那就……那就不準走！不然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她的臉蛋貼著他的后背，以至于她并沒有發現在自己抱緊了他之后，男人唇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她更沒有想到，自己還是上了男人的當，不過是以退為進就逼得她主動留下了他。

    “就是不許走！”慕時歡恨恨地說著狠話，“必須留下來哄我，我為你擔心難過了一晚上，都是你的錯，哄我！不然……不然我就……唔！”

    炙熱兇狠的吻毫無預警地落下。

    男人長臂將她摟住，力道之大，像是要將她揉入骨血中。

    不知怎么的，慕時歡一下就想到了剛剛的歡愛。

    他這分明是……

    “唔……厲憬衍……老……老公……我……唔……”

    再一次結束的時候，慕時歡渾身無力，連掀開眼皮都不到，只能任由男人再次幫她清洗，而后將她抱上床。

    沉沉睡去之前，她忍不住想，憋了兩年的男人果然是衣冠禽獸。

    ……

    指間的煙燃到一半，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閃爍。

    厲憬衍睨了眼，冷冽地扯了扯唇，掐斷。

    他繼續漫不經心地抽著煙，直到抽完才不疾不徐地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而后換衣服出門。

    南山別墅區的入口處，一輛賓利已等了很久。

    車燈閃爍，一點猩紅在暗色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