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時歡下意識往后退，然而身后就是沙發，她退無可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走近并在她面前站定。

    氣息再度襲來。

    心跳驟然漏了拍，她試圖找回自己的氣勢。

    “厲憬衍，你離我……”

    “啪嗒——”

    輕微的一聲，幽藍色的火焰跳躍，一根煙被點燃。

    轉身，男人長腿交疊坐在沙發里，姿態優雅，氣質矜貴，青白煙霧從他的唇間鼻息間逐漸散開，更為他整個人平添了一股成熟深沉的氣息。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沉靜莫測，任誰也看不透，莫名的，更是讓她心慌意亂。

    慕時歡討厭這種感覺，更討厭他這么看著她，這會讓自己一遍遍地被提醒自己曾幾何時的愚蠢！

    “請你趕緊換衣服，去民政局！”垂落在身側的一只手悄然緊握，她幾乎是從喉骨深處硬擠出的一句，“別浪費我的時間！”

    淺吸了口煙，徐徐吐出，厲憬衍睨她，意味不明嗤笑：“急什么？”

    心中本就有股無法言喻的情緒肆意地橫沖直撞，導致胸膛跟著起伏，在聽到他這話后，慕時歡只覺情緒儼然就要不受控制。

    “我不想浪費時間！”她極力壓制，冷硬重復。

    男人沒應。

    慕時歡更怒，那股怒意似乎怎么也控制不住。

    可偏偏，男人始終是那副漫不經心抽煙模樣，只有她，從來只有自己，被他氣得幾欲跳腳，無法控制情緒，他總是有這種本事看盡她笑話！

    酸意忽然失控上涌，慕時歡眼圈微微泛紅，哪怕她很清楚，也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能受他影響。

    可……

    她委屈啊。

    “厲憬衍！”

    隔著青白徐徐煙霧，將她的微小變化盡收眼底，厲憬衍眸色不動聲色暗了幾許。

    瞇眸，他語調淡淡：“去民政局之前，先談談損失和補償?！?/br>
    慕時歡呼吸微滯。

    下一秒，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說了我愿意凈身出戶，不要你的補償！我什么也不要！”

    厲憬衍哼笑了聲，緩緩吐出煙圈，他開腔，而無論是語調還是神情都毫不掩飾其中的嘲弄：“厲太太，我有說是你的損失你的補償？”

    慕時歡怔住。

    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你什么……”

    高一在此時拿了兩臺筆記本電腦走進了客廳。

    “先生?！?/br>
    厲憬衍輕哼，意味不明：“讓太太好好看看清楚?！?/br>
    “是，”高一頷首，隨即走到慕時歡跟前，將兩臺筆記本都擺在了她面前的茶幾上，隨即按下暫停鍵，恭敬說道，“太太，請看?！?/br>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站到一旁。

    慕時歡不明白。

    莫名的，她不想看，心中也有聲音在排斥，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般，在僵持幾秒后，視線還是移到了屏幕上。

    一整個屏幕被分成了四塊，每一塊都是一段明顯被按下了快進鍵的視頻，更準確的說，不是視頻，是同一位置的不同時間監控。

    而最開始的時間，是……

    兩年前。

    慕時歡不明所以。

    但漸漸的，她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監控所展示的地方，很眼熟，是……這幢南山別墅的門口。

    慕時歡猛地抬頭看向對面男人。

    “你什么意思？！”她急急脫口而出。

    厲憬衍只是漫不經心地抽著煙。

    “厲憬衍！”

    男人仍是沒作聲。

    “厲……”

    “太太，”一旁的高一在此時一本正經地開口，“這是南山別墅這兩年來的監控視頻，我已替您加快，您如果看到什么需要停下，吩咐我就行?！?/br>
    看到什么？

    她應該看到什么？還是能看到什么？

    慕時歡滿腹疑惑，她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不確定了，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心底越來越慌亂，無法形容，更無法控制，好像……在接近什么真相一樣。

    忽的，她重新看向厲憬衍，一字一頓：“你不說清楚我不會看的！”

    “高一，出去?！眳栥窖芙K于有了反應。

    “是?！?/br>
    很快，偌大的別墅重新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厲憬衍姿態慵懶地對上她的憤怒視線，意味不明哼笑：“你認定我婚內出軌，給我扣上這么頂帽子讓我被人罵，潑我臟水，對我，對厲氏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響和損失，怎么，不該好好談談補償？”

    他說得那般理直氣壯，仿佛真的被她污蔑了一樣，慕時歡聽著，一時沒克制著情緒，當即火冒三丈，怒意翻滾：“本來就是你婚內出軌！你還想抵賴么？！你和慕暖你們倆……”

    話，戛然而止。

    那晚慕暖似嘲諷似炫耀的話清晰地仿佛就在耳旁，意識到自己差點脫口而出，慕時歡硬生生逼著自己咽下。

    可男人不如她愿。

    “我們怎么了？嗯？說清楚?！?/br>
    絲毫不知羞恥明知故問的話，分明……是別樣報復！

    慕時歡只覺惡心！

    “你心知肚明！”每個字，近乎咬牙切齒擠出。

    她別過了臉。

    以至于，她并沒有發現自己在說完那話后男人眼底閃過的隱隱怒意和躁意。

    “慕時歡，”唇角僅有的笑意不再，厲憬衍沉著臉盯著她，“我勸你好好看完這些監控再和我說話。補償……我要定了?！?/br>
    不是商量，是威脅。

    脾氣上來，慕時歡自是不愿，她才不要自取其辱。

    “我不看！”

    厲憬衍笑了。

    “行啊，”他淺吸了口煙，“那就耗著，今天不看完，別想踏出這道門，什么時候看完了我們時候再談?！?/br>
    慕時歡一口氣直接堵在了喉嚨口！

    “你！”她氣得面紅耳赤，罵人的話一瞬間忘得干干凈凈，怎么也想不起來更罵不出來。

    厲憬衍自顧自吸煙，姿態端得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同時更是惡劣十足！

    時間一分一秒過，兩人像極了在無聲對峙。

    慕時歡很想甩手就走。

    可是……

    最終，哪怕心里又慪又難受，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她還是妥協了，雙眼重新回到面前的兩臺電腦上。

    不想浪費時間，更不想多一秒和他獨處，慕時歡索性快進到最快，隨即硬是逼著自己靜下心來全神貫注盯著那些監控看。

    盡管只有門口一個位置有監控，但畢竟是兩年，哪怕倍速開到最大，哪怕分成八個小塊同時進行，看起來也需要費時極久，也非常耗費心神。

    漸漸的，慕時歡開始力不從心，繼而心煩意亂。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要聽他的話，又究竟要看些什么，看這些監控難道就能否認他婚內出軌的事實了么？他和慕暖明明……

    等等！

    慕時歡呼吸一滯，大腦更是有短暫兩秒的空白。

    難道……

    她不敢相信那個猜測，但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反駁，如果不是她猜到的那樣，那……怎么解釋？

    腦中又想到什么，視線重新看向屏幕，無意識的，慕時歡抿了抿唇，而后……退出全屏，如愿看到了按照時間分類的監控視頻文件夾。

    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個時間，猶豫片刻后，她終是點開。

    這一刻，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打開了……

    再熟悉不過的大門口。

    慕時歡放緩了速度，一瞬不瞬地盯著，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時間點。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格外的矛盾，她希望看到什么，又不希望看到什么。

    心，很亂。

    而這份亂，在漫長又不漫長的視頻結束后，悄然消失。

    慕時歡怔住。

    她記得自己出現在那個拍賣會上是什么時候，所以，她看了往前倒退一天的監控，也就是名義上她所謂的重回江城的前一天。

    那一天，這幢別墅沒有任何人進出。

    不。

    確切的說，最開始她從兩年前的監控看起，這幢別墅就沒有人來過，她也記得徐姨跟她說過，這幢別墅只有大門一個進出口，也就是說想要進出，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知道在你回來的前一晚，我們還在上面抵死纏綿么？”

    腦中再次回響起慕暖的聲音。

    所以……

    慕暖在撒謊。

    她根本沒有來過南山別墅。

    那張床，是干凈的，至少這兩年中是，而兩年前，有傳言中那個厲害的自己在，慕暖更不可能來這里。

    她騙了她。

    那她的話……

    手，似乎仍在顫。

    無意識地咬著唇，不知道為什么，慕時歡心跳驟然加速，心底更是涌出了一股難言的緊張情緒。

    她茫然。

    而等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竟點開了她從回來后到今天的監控。

    ……

    一根煙早已燃盡。

    將煙頭不疾不徐摁滅在煙灰缸中，厲憬衍一邊漫不經心地把玩打火機，一邊睨著慕時歡：“怎么，看完了？可以談損失和補償了么？”

    似笑非笑的一句，瞬間將慕時歡游走且混亂的思緒拽回。

    她猛地抬頭看向他。

    “看什么？說話，污蔑、誹謗……打算怎么補償？嗯？”厲憬衍說著，唇角的笑意算得上是難得的溫淡。

    慕時歡一顆心砰砰直跳。

    這一刻，心底那個聲音突然對她說，那晚慕暖對她說的話，厲憬衍知道了，就算不是全部，至少慕暖所說的自己和他在南山別墅抵死纏綿的話他是知道的。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