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姜鴻說到這,見謝舒面無血色,心中雖有不忍,不過還是繼續往下說道:“你與他一對璧人,又是年少夫妻,互相心有慕艾并不奇怪,只是日后你們分離兩地,常年難得一見,再深的感情也會淡下來......” 姜鴻這話是再實際不過的事情,即便是多么情深似海,也抵不過距離和時間。 姜鴻見謝舒的臉色雖仍然慘白,但神情卻依舊堅定,于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加了一把火道:“那我問你,你昔日入贅虞家,日后節節高升,該要虞家如何自處?當你高官在位,旁人送你車馬美婢,許你名門貴女,這個時候,虞家在你心中又該如何?” 姜鴻直接將最現實的問題剖開,在姜鴻看來,謝舒是虞家贅婿,這個身份確實不錯,否則他一開始也不會在聽到謝舒是虞家贅婿那么感興趣了。在仕途上前期也相輔相成,虞家為謝舒提供財力支持,而謝舒也可以為虞家提供依托。 但任何事情都有圓缺,過猶不及,曾經謝舒不值一提,虞家可以讓他入贅,那以后呢?以前是虞家施恩謝舒,可將來,就該是虞家仰仗謝舒了。 而謝舒仍舊不為所動,姜鴻的話語是現實又如何?他這輩子只認定了郎君,其他人與他又有什么關系了呢?沒有郎君,一切都毫無意義。 姜鴻說到這地步,見謝舒依然冥頑不靈,心中也漸漸動了氣,聲音一沉道:“到時候,即便你不用說,他也會主動找上你與你和離的!” 見謝舒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翕動了一下雙唇,明顯不服,姜鴻冷哼一聲,不待他開口,瞇眼說道:“你想不明白,楚息那孩子可早想明白了!我問你,這些日子,他有問過你一次未來的打算嗎?” 這話,謝舒再也不能反駁了,郎君確實從來沒有問過。 只是...... 姜鴻說完不動聲色地看著謝舒,其實他這話存了私心,他之前便知道兩人并未談及此事,但虞楚息是個聰明的孩子,想來已經打算好了。 他雖非當事人,也知道情之一字,何其難解,不如早點說明白的好。兩人不是同路,遲早要斷,早斷不如晚斷的好,這樣謝舒也可一心撲在朝堂上了。 只是姜鴻看著謝舒整個人如泥塑木偶一般,驟然失了神采,哪里還像個剛中舉的解元,不免心緒復雜萬分,終是留了幾分余地道:“你若真是為他好,又想多幾分牽絆,不如盡早與他留下一個子嗣?!?/br> 這在姜鴻看來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謝舒入贅虞家,便是因為虞家子嗣不豐的緣故,若是有了子嗣,虞家有人傳宗接代,那么一切都好說了。有血脈維系,總歸是不同的。 不過姜鴻也知道,謝舒和虞楚息成婚已經快要四年了,一直沒什么消息,因此才讓他多抓緊這段時間。 而姜鴻這句話卻如石破天驚一般,將謝舒從跌落泥沼的思緒中抽回。 幾乎不曾猶豫,謝舒搖了搖頭。 謝舒何嘗不知道老師這話是為自己著想,也知道老師對他抱有厚望,但謝舒并不認為老師的話語就是對的。 即便老師的思想再怎么卓越,可仍然會受到時代的局限。 謝舒從來沒想過什么傳宗接代,百年后,誰都是一抔黃土,如果他真的有一天想要孩子,一定是他和虞楚息共同的期盼,而不是因為繁衍后代的職責。 況且謝舒又怎么舍得讓虞楚息一個人受著生育之苦?在這里,虞楚息已經因為雙兒的身份受到了種種限制和約束,難道要讓虞楚息之后也如此嗎? 想到虞楚息,謝舒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姜鴻見謝舒搖頭,眼里閃過一絲失望,他原以為說道這個地步,謝舒該想通了。 不過未來山高水遠,千里遙遙,往后世事更迭,故人易變,一切自會分說。 因此,姜鴻也懶得白費口舌,讓謝舒自己回去。 一路上,謝舒時不時聽到那些鑼鼓吵鬧的聲音,而中舉的喜悅在謝舒心里只留下一道寡淡的影子,剩下的滿是不可觸及的沉重。 回到虞府后,謝舒并未聲張,只是詢問下人虞楚息在何處。 得知虞楚息在虞萬里那后,謝舒也知道自己該往這位岳父拜見一頭,便朝此去了。 謝舒心頭有事,步伐匆匆,旁人即便有心道賀,也不敢驚擾他。 畢竟如今整個虞府上下,誰不知道這位入贅的姑爺一舉高中了解元,又是一個極有本事的人,不僅創辦了金陵文社,引得整個金陵的文人折服,還得過皇帝青眼,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落第秀才了。 加上他們的少當家虞楚息和謝舒感情極好,虞家下人待謝舒和第二個主子無異,因此一直到謝舒走到虞萬里院落也無人攔他。 不知為何,虞萬里門口除了幾個守門的家丁,里面卻沒一個人,幾個家丁倒是想起之前主子的囑咐不準旁人進來欲言又止,只是他們虞家正經的姑爺也算旁人嗎? 謝舒并沒注意那么多,他來到虞萬里的主屋,還未進門,便聽到里面傳來了虞萬里的聲音。 最近虞萬里的身體好多了,但就算是大聲說話,嗓子也不像普通人那樣中氣十足,此刻聽得出來,他強壓著激動,聲音有些抖:“楚息,要為父說,咱們在江南再富甲一方,撐死也就是一個商戶,可如今不同了,謝舒考中了解元,從此便是官身了!我看他前途無量啊......只是以他的能耐,若是進了京,恐怕就回不來了......楚息你與他感情正好,如今隨他去便是,為父現在身體好了許多,也支撐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