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天音在雅典娜軍校度過一周, 每天隨機抽取一名幸運學生暴揍。

    給出的理由通常是對方訓練不專心，或者對她的態度不夠恭敬。

    今天依舊如此。

    偌大訓練場關閉擬真戰場環境，露出樸素的加固地面。

    未被淘汰的異能者三人一組以標準軍姿站定，數量相較最初減少了80%。

    紀天音緩緩經過人前，冷著臉指指后排染著黃毛的男性alpha：“你, 出列?！?/br>
    “……是?！北稽c名的黃毛愁眉苦臉走出來。

    其他人則暗暗松了口氣：今天不是他們被教官暴打, 解散后馬上去食堂點個好菜慶祝！

    “你在模擬戰場中表現出的合作性可以說差到了極點, 不過沒關系，反正這樣的廢物通?；畈坏较麓伍_戰?！奔o天音微微仰起頭打量他, “而我看你不順眼的主要原因, 是你在校內論壇抱怨我的作戰方針太過保守?！?/br>
    黃毛挑釁地反問：“我說的不對嗎？強至a級異能者已經足以單人葬送一支千人以上的普通軍隊，你卻還在執行幾百年前的組合作戰規則！事先說好，我并不在意教官的身高或性別, 前提是她真的能將我們培養成一流戰士，而不是發泄自己陰暗的情緒, 這些天你除了揍人意外什么都沒有教！”

    一眾學生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紀天音毫不猶豫地將他踹倒在地！征服意味十足地踩著黃毛的腦袋：“……子彈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打過來, 戰友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身邊，沒有規則, 喜怒無常，我教給你們的就是什么叫真正的戰場！”

    雖千萬人吾獨往矣，這種氣場看上去很酷炫, 但將勝利完全交托一人的風險太大了, 如果意外發生, 你是指望自己詐尸起來繼續執行任務嗎？

    比如現在, 紀天音還沒有結束模擬訓練時團隊作戰的指令，黃毛的組員看到隊友被攻擊，卻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或許他們私下的關系不好，但那又怎么樣？

    七英杰彼此也不算團結友愛，執行任務時還不是指哪兒打哪兒。

    工作又不是相親，非得互相看順眼才能干活？感情好到一定程度要不要在戰場上來一發??？

    黃毛在軍靴下發出微弱的悲鳴……

    紀天音加重了踩踏力道：“連面前的敵人都打不倒還想躲過暗箭嗎？看教官不爽又怎么樣，如果我是你們早就一擁而上去報復了，來，現在一個個送人頭啊?！?/br>
    這群獨來獨往的領地動物學會合作之前，在她眼里都不算畢業。

    再遲鈍的軍校生也明白過來，收斂盲目自信，乖順如同剛過門的小媳婦：“教官說的是！”

    “還有呢？”

    “——呃，教官一米六！”

    紀天音慈祥地將黃毛拎起來拍拍土，宣布解散。

    阿薩大帝獨斷專決，好處卻是派來一個新人omega空降雅典娜軍校后居然沒有人敢提出異議，反而很配合工作。

    她也盡心盡力的履行職責……至少表面如此。

    下午四點整，回到軍校宿舍。

    紀天音脫去迷彩貼身作訓服，靜靜坐在寫字桌前，眼神不似在外的冰冷殘忍，反而有些茫然。

    桌上擺著兩張軍校生的id卡，加上今天從黃毛那里偷來的，一共三張。

    薄薄的卡片呈現樸素銀灰，內嵌一張寫有學生信息的芯片，用來出入特別區域或解鎖飛行器，與個人光腦區分使用。

    她這幾天揍了不少人就是為了它，當然，出于保險起見沒有見人就偷id卡，抓住機會偶爾為之罷了。

    紀天音將卡片收好，視線落在桌邊狹長的紫檀木盒上。

    盒子里面是交付于吉頓·艾尼坦之手的第一將軍指揮刀，形制仿唐刀，刀身窄直，握柄由黃金打造，嵌著寶石。

    離開晨曦宮前，她沒有帶走這把刀，阿薩卻故意將其送來，含義不言而喻。

    “……等你找到新的部下，拿著它返回第一裝甲師?！?/br>
    他仍然將她視為值得信任的臣子，并希望……不，命令她重回戰場。

    紀天音凝視著紫檀木盒，沒有伸手打開的欲望。

    她已經退休了。

    帝國邊境安穩，師團內值得信賴的異能者不少，吉頓·艾尼坦有足夠的實力應付一切意外，她與七英杰的時代過去了，只有犧牲的人才能永遠留在炮火橫飛的戰場上。

    只是放心不下布洛德。

    那個銀發蜜膚的男人還好嗎？

    離開前連告別都沒有機會，他是否輕易接受了她再次離開的事實，還是又做了什么叛逆的事情觸怒陛下？

    ——布洛德此刻在哪里？

    紀天音閉了閉眼睛，清除掉大腦里紛亂的問題，習慣性打開光腦觀看新聞。

    主持人清晰舒緩的念稿聲擠滿寂靜的宿舍。

    “針對國內能源礦價格不正常持續走高的現象，克諾修斯·r·奧爾維亞殿下公開發言回應，表示帝國重視并極力遏制這一現象，以維持能源礦價格穩定……”

    民間對能源礦同樣有需求，即使無法接觸高純度的鈺礦，其他種類的礦石也是搶手貨，可以用來維持蟲洞中轉站的運作。

    但阿薩陛下想要開拓疆土，能源需求自然加大，原料價格大概怎么也降不下來吧……

    紀天音默默看了一會兒滿口官話的大皇子，思維突然飄遠。

    ——視頻的背景邊緣能看到朝陽初升，而此刻帝都附近的軍校已是下午，這么說克諾修斯不在帝都？

    帝國有條不成文卻權貴皆知的規矩：皇族所有在世成員共同出現在同一地點，絕不超過6個小時，彼此之間至少間隔1000公里以上。

    為了避免敵人襲擊，阿薩陛下與兩個兒子通常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只在舉行盛大宴會時齊聚母星吃個晚飯，想多見幾天也只能留下其中一人。

    晨曦宮是帝都附近的浮空城，皇帝從五年前就沒有離開那里一步，克諾修斯出現在公眾面前時特意避開……是在執行這個規定么……

    阿薩應該不喜歡將叛逆孩子留在身邊。

    這么說，布洛德就在距離晨曦宮1000公里以內的某處？

    紀天音調出帝都地圖，指尖輕輕圈住正中央的位置。

    她想見一見他。

    ……

    帝都一環內，拂光湖。

    圍繞清澈水泊修建了奧爾維亞皇族的象征性居所，古典的中式亭臺樓閣掩映于綠樹之中，維持著上百個世紀前的造型。

    重大慶典及政治活動都在此處舉行，皇族成員平日卻不會留宿，一貫冷清。

    半個月之前，拂光湖空投進一只犯人。

    布洛德被關在可以欣賞湖光水色的紫霄閣里，整天陰沉著臉躺在床上裝死尸。

    克諾修斯提醒他不管想做什么都要耐心等待，這句話讓他在晨曦宮放棄無用的掙扎……可是要等到什么時候？

    封鎖一切通訊，戴上抑能頭盔，看來陛下真的要關他一陣子了。

    驀地，寂靜房間里毫無征兆的彈出等身懸浮窗。

    頭戴金色寶石皇冠的阿薩出現在屏幕中，輕輕開口：“吾兒……”

    假寐的布洛德睜開眼睛，慢慢爬起來行禮：“陛下?！?/br>
    ——血緣上的父親終于想起見他。

    阿薩大帝威嚴的容貌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地問：“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和克諾修斯那孩子一樣不再稱呼我為父親，而是‘陛下’了呢？”

    “您在百忙之中聯絡我就是為了問這件事？”布洛德靠回床頭，指了指腦袋，“那我還是繼續睡覺好了，戴這玩意兒挺難受的?！?/br>
    阿薩一針見血地開口：“在怨恨我將紀天音從你身邊奪走嗎？我保證不會傷害她，但你也不能再見她，否則保證作廢?！?/br>
    “——為什么？”

    “我的孩子，還沒察覺到嗎？享受戰爭的女武神開始萌生退意，是你用無所事事的態度讓這柄鋒銳的神劍變得遲鈍了?！?/br>
    布洛德正眼望過去：“強迫她才不是我，而是您的野心！”

    如果那時他沒有見到她，一切會如何發展？

    紀天音或許會隱藏下去，知曉七英杰的現狀后卻一定會站出來解決麻煩，僅憑一人無法做到什么，那就亮出身份借助師團的力量。

    他強硬的插手進來，避免她暴露身份，也讓她做了想做的事。

    阿薩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他，說不定她會回歸從前的生活。

    然后繼續作為帝國堅不可摧的武器，利劍理應出鞘染血，而非掛在墻上當裝飾品。

    但出鞘的寶劍通常一個結局：在砍殺時崩然折斷，以死成就傳說。

    阿薩讀懂他的眼神，換上父親諄諄教誨的語氣：“我的野心未來也會是你們的，吾兒，你該學會按身份行事，而非憑喜好肆意妄為?！?/br>
    亥亞足夠強大，可還不是最強大。

    他將寵愛與信任送給帶來勝利的戰神，將千秋萬代的基業留給奧爾維亞的子孫。

    ……

    入夜，雅典娜軍校，男廁所。

    今年剛入校的幸運a齊杉在思考一個哲學性問題：——abo的世界里到底應該修建幾種廁所？

    至少只有alpha和beta的軍校里這個數字是“2”，不過最近多出一只omega，大概要變成“3”了……

    齊杉一邊噓噓一邊想，那個叫愛洛·威爾斯的omega他還認識，不過當初沒看出來她這么兇，還成了大領導級別的教官。

    他沒有入選優秀異能者，卻在校園里見過愛洛，想上前打招呼，她根本沒聽見背后有人呼喚，遠遠對視一眼也似乎完全不認識他了。

    齊杉收回思緒，余光驀地瞥見旁邊有人，差點尿在褲子上！“愛愛愛愛——”

    一個140公分的蘿莉面無表情盯著他噓噓，也不知在沒有旁人的洗手間里觀賞了多久……

    紀天音眨了下眼睛正直地移開目光，冷冷說了兩個字。

    “幫我?！?/br>
    皇帝表面上沒有作出限制，但軍校里處處有監控，而且她和誰都不熟悉。

    還好遇見一位自帶超強幸運光環的故人，可以拉來做個幫手。

    ——比如剛才，齊杉嚇得都快蹦起來了竟然也沒有尿在褲子上，有他辦事，一定放心。

    ……

    深夜，平靜的軍校上空掠過無數雜亂投影！

    那是違規啟動的飛行器，瘋了一般四處亂竄，高壓電讓大部分攔截設施瞬間無效，連路燈都在不要命地狂閃。

    校區負責人緊急開會中。

    “有人把飛行器的安全閥打開了，管理處查到幾名學生的id啟動了飛行器，但定位顯示他們在食堂……”

    “那個omega呢？她來到學校后一直很安分，但陛下最初命令我們盯緊這個人，她還在宿舍里嗎？”

    “目前聯絡不上……”

    “那還愣著干什么，馬上去找！”

    “怎么找？至少有15架被強制啟動的飛行器?！?/br>
    “——全部攔截！”

    警報聲驟然停止，負載過重的供電室砰地一聲冒出黑煙。

    異能者教官紛紛行動，搭乘專屬的戰機攔截那些陷入暴走狀態的飛行器。

    直到他們離開，停機坪上一架看似陷入待機狀態的“黑鳥”型飛行器才緩緩啟動，引擎預熱后沖往天上的雷云之中。

    紀天音戴著戰斗頭盔，注視屏幕前不斷跳動的各項數據，于空中極速飛行。

    她編寫的病毒加上偷來的芯片只能強制啟動15架飛行器，還好用了齊杉的id卡，正大光明解鎖這架速度可達4馬赫的“黑鳥?！?/br>
    20分鐘后，“黑鳥”的屏幕上躍出被追擊的警告信息。

    飛行中的紀天音斜了一眼鮮紅字體：……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沒關系，她已經抵達帝都中心的拂光湖。

    夜空中的雷云翻涌，摩擦出隱隱發光的閃電，萬千條電流觸覺絲飄然而出，籠罩古老的皇族宮殿。

    電流絲如同水母觸手，接觸生命體后將其包裹起來，勾勒出一個銀發男人側躺的身影。

    ……找到你了。

    紀天音毫不猶豫地向那里沖過去，離開烏云掩護直直降落。

    “轟！”

    機載電磁炮將臨湖的那面朱紅宮墻炸出缺口！

    布洛德還在無所事事躺著發呆，聽見巨響立刻起身，震驚而迷惘地吹著自由的夜風……

    一架飛行器停在面前開啟艙門，短發的omega摘下頭盔。

    ——童話故事里，王子一定會打敗巫婆，救出囚禁于高塔中的長發公主，不過那位王子好像沒有把公主的家炸個大洞？

    算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不遠處傳來侍衛隊緊急集合的聲音。

    紀天音專注地向他伸出左手，眼角掠過淺淡笑意。

    “這位超~可愛的先生，愿意和我一起私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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