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宗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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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音成了另一個人, 準確地說,是附身在這人身上了。 她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只知道身邊的人都喚這人“世子”。這一聲聲世子,像是在喊這人, 又像是在喊離音。喊著喊著,將離音喊得都有點恍惚了,似乎她才是那個世子。 世子出身富貴,雖體格稍顯瘦弱, 卻有一個疼她如命的母親。他本人是個極聰明的人,于讀書上尤其有天賦, 待人接物更是樣樣不差。從身邊人的態度便能知道, 他是個極其成功的世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他并不受他父親待見。 至于世子為何不受他父親待見……這其實是個老掉牙的故事。 世子父親是個侯爺,從小就在富貴窩里長大, 人生順風順水,榮華富貴在他眼里不過尋常。若是按照常理來講, 世子父親會如同世子祖父一般, 在侯爺的爵位上待到老,再將侯爺的爵位傳給世子, 自此完成他屬于“侯爺”的一生。 但他父親的人生早早就開了個岔, 就岔在他父親與他母親將將大婚前夕——他父親很意外地尋到了所謂的“真愛”。 真愛自然不是他母親。于是接下來的橋段就不讓人意外了。他父親金屋藏嬌,養起了外室。一年后, 他母親臨盆在即, 遍地尋不到侯爺, 很意外也很自然地發現了外室的存在。 他母親心傷之下,難產傷了身,生下了有些孱弱的他。一個月后,外室替侯爺生下來了個健康的兒子。 侯爺一日日不著家,他母親一日日這般熬下來,終于死了心。既死心,卻也不甘。于是他母親一邊加倍疼惜他,一邊開始爭權奪利。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他母親能嫁予他爹這個侯爺,本身也出身富貴,手段心性都不缺。在她的抗衡下,他滿百日便被立為世子,成了明面上的侯爵繼承人。 但他到底也只是個繼承人,還是個不得侯爺歡心的繼承人,便是明面上再風光,背地里世人對他又各有猜量。 世子是個不肯服輸的性子,知道母親的唯一依靠便是他,于是樣樣需爭得人先,早早擔起了身為世子的責任,希望能替母親分憂。 在侯府內他做得極好,便是侯爺那一派的人等閑也不敢小瞧了他??僧斔_始上學,走出了侯府,又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世界了。 也是那時候,少年世子才知道,世上有些事,的確不是靠著他自身的優秀就能解決得了的。富貴圈這個圈子,有時候真是現實得嚇人。 他因為他父親的態度,不可避免地成了同輩眼中的可憐人。他越是清高優秀,就越是被同輩排擠…… 反正他爹也不會為他出頭。至于他母親……算了,何必再給她添煩惱呢? 世子開始了他自己的反抗。用各種方式,各種手段,終于在同輩中獲得了自己的尊嚴。 這一年,他十三歲。 十三歲年末時,發生了一件大事——侯爺的外室病死了,而侯爺認為這是他母親的手段。 小了他一個月的外室子,被他父親光明正大地接回了侯府,對外稱一句二少爺。 二少爺養得比他這個世子還富貴,卻是個不太上得了臺面的性子,有些怯怯的,看上去弱性得很。 父親母親因為這二少爺的事,不意外地又大吵了一架。世子自己在一日日的自我煎熬中也很難對新來的便宜弟弟生出什么好感。只他到底不是個陰暗的人,做得最過分的事也就是對便宜弟弟態度冷淡,一味忙自己的事。 他也的確忙。馬上就要科舉了,他還想著借此證明自己。 就在科舉十日之前,便宜弟弟病了,病得挺重。據說父親找到便宜弟弟時,他整個人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副受了虐待的模樣。 父親與母親又大吵了一架。父親氣急敗壞,摔門而出,正好碰見了剛歸來的他,惡氣一起,父親就罰他去跪祠堂。 他是他母親的心頭rou,罰他總是能氣到母親的。 他不想落個忤逆的名聲,大冷的天,到底去跪了祠堂。他也沒想跪多久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他就病了,病得極重。 就這樣,他沒能去參加科舉。 躺在床上,感受著體內的力氣一點點流失,他的神智隱約有些恍惚起來。 父親和母親又在他屋外大吵了一架。色厲內荏的男聲之下,是難掩悲愴的女聲。這壓抑著的哭聲像是冬日外的冷風,無孔不入。 他覺得連骨頭縫里都在發冷。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又看見了他那便宜弟弟。后者就躲在門簾后怯怯地看著他,神色有些擔憂。 他看著健康的便宜弟弟,忽然就極其不甘心起來。 憑什么呢?他這般用力經營自己的生活,就因為他們母子,就成了一場空? 他不服! 可能是他的神色太猙獰了,嚇到了便宜弟弟,后者驚得退了一步,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父親急急撇下母親,小心翼翼地哄著便宜弟弟,似乎他就是世間的珍寶似的。 那般小心翼翼,疼入了骨子里的態度,是他從不曾體會過,甚至從不曾見過的。 他心冷得很,面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自己蠢,也笑命運不公平。 憑什么呢?憑什么他不能父母恩愛,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不美滿也就罷了,他明明這般努力了,為何還是得不到該有的回報? 他就要死了。 可他若是死了,母親……又要怎么辦? 千種念頭在他心里反反復復地繞,他并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眶紅得嚇人,模樣仿佛厲鬼。 他不甘心,不認命,既恨他父親,恨他便宜弟弟,也恨這個世道…… 沖天戾氣慢慢滋生,直沖他的腦袋,也將附身的離音給驚醒了。 她一醒來,圍繞著這個世子的畫面便漸漸定格,成了一副固定的景。 離音就站在這副景外,看著畫面中孱弱且不甘心的世子,以及門外父慈子孝的侯爺和外室子,輕輕垂下了眼。 難怪她總覺得這個故事分外熟悉。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家人應該姓燕,這侯爺應該是錦繡侯。至于這世子和這位外室子……這兩人會以世子的魂和外室子的軀殼,組成一個名叫燕瀾昇的人。 這是身為世子的燕瀾昇的故事。 一點熒光自世子的眉心凝出,落到離音手中,化作了一顆珍珠模樣的光團。 這其實不是光團,更確切地說,這是一份記憶,或者說,一場因果。 景昭讓她垂釣的,其實是他人的人生閱歷。 可問題是……這份人生閱歷客觀嗎?真實嗎? 當年離音是聽過燕瀾昇的故事的。她聽過兩個版本,一個來自于燕瀾昇的妻子顏如星,一個來自于燕瀾昇的師父赤廉,兩人口中是兩個不同的故事。 她如今經歷的,就是顏如星說的那個版本:偏心、變心且不負責任的父親,疑似心機重重的外室,以及莫名喪命的世子…… 整個故事里,燕瀾昇似乎并無大錯,的確是造化弄人。 可在赤廉口中,外室子似乎也極其可憐。 究竟誰是誰非? 離音看著眼前這副場景,細想了片刻,又化作一團光團,入了外室子的軀體里。 耳聽為虛,究竟是誰是非,她再親眼去歷一次就好了。 在離音入外室子軀殼的瞬間,整個場景忽然又動了。畫面開始回退,像是有人將播放著的進度條往回拉了似的。 光陰倒轉回十四年前。一個極冷的冬夜里,小院一聲清脆的嬰孩哭聲響起。 屬于外室子的人生,正式開始…… —— 在離音忙著閱歷他人的人生時,新本源大陸中部,凌峘宗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凌峘高山之巔的正殿上,延彧正沉著張臉坐在上首,直直看著下首的趙千默。 趙千默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垂眼看著地面,沉默不語。 趙千默瘦得實在厲害,像是紙片人一樣,一身長空烈陽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他臉上那點rou也消了下去,整個人的氣勢卻不見萎靡,反倒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劍,鋒利得能傷人。 只不過這把劍,暫時在延彧面前收斂了鋒芒。 延彧看著趙千默這副樣子,緊緊皺起了眉,“起來!你這是什么樣子?為師何曾讓你這般作踐自己?站起身來!” 趙千默抿了下唇,到底站起了身。 他師父能讓他強制站起身,還是不勞煩他親自動手了。 延彧問他:“千默,你就沒有什么想對為師說的嗎?” 趙千默終于抬頭看他,聲音有些嘶啞,“師父想聽些什么?” 延彧皺眉,“你這是什么話?” 他頓了下,到底沒忍住,追問道:“我問你,外界盛傳沉魁有個小弟子出身淵南……說這事是你親口確認的,可有其事?” 趙千默眼神微暗。 他就知道會是這件事。 他抿了下唇,“我若是說沒有……” 他這話還沒說完,延彧便rou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那為師就要好好找那些人討教討教了,我延彧的弟子,豈是能隨意潑臟水的?” 一副對趙千默的話深信不疑的樣子。 趙千默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似是泡在了酸水里,咕咕地冒著酸氣。 果然,他師父一直是這般天真莽撞的模樣。便是到了現在,他和離音的事早已在他有意推動下傳得滿修真界盡知了,他師父還是輕易就信了他。 也不知他是真糊涂,還是故意糊涂。 趙千默看著延彧,眼里似是有淚光在閃,“對不起……師父,弟子不該騙你。這事是真的。我的確說過離音出身淵南一族的話?!?/br> 他深吸口氣,“她也的確出身淵南?!?/br> 延彧僵住了。 他臉上的神情幾番變換,好半晌后,只抖著聲音問道:“那是個姑娘家,對不對?她……她現在如何了?” 趙千默垂下了眼,“弟子不知?!?/br> “不知?你怎會不知?”延彧的一身氣勢都凜冽起來,像是暴雨前沉沉的烏云。 這瞬間,他很自然就想到了他曾聽到的消息。說趙千默親自去攔下了那位淵南后裔,說趙千默差點就重傷了她…… 樁樁件件,都說趙千默與她不對付。 一邊是他一直想護著的故人后裔,一邊是他的親弟子…… 他引以為豪的弟子。 延彧一身凜冽的氣勢如破了口子的氣球,一下子就散了。 他神情滄桑,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幾歲似的,“為什么?” 為什么? 在他數次交待過讓他好好尋淵南后裔的蹤跡、讓他替他好好厚待故人之子的情況下,他為什么還要親自出手……將故人之子推向火坑? 他為何要這么做? 趙千默動了下唇,似是想回答,但沒等他開口,大殿門外傳來一股劇烈的靈氣波動,似是爆破聲。 緊隨著爆破聲而來的,是一道攜了三分怒氣的聲音:“我也想知道,我沉魁首座離音到底犯了你凌峘何事,以至于你這小輩幾次三番、恨不能除她而后快?” 一道靈力颶風卷入了殿內,又慢慢止息下來,露出了颶風中的人影來。 來人一共十數人,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為首的乃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居于末尾的才是君無咎和鋒少強這兩名稍顯年輕的人。 不提君無咎和鋒少強這兩張常見的面孔,只看這幾人身上的服飾就知道,這些人都是沉魁派下的長輩。 為首的那人,正是沉魁如今的大長老。 緊接在這批人之后,凌峘現任宗主匆匆趕來。他鐵青著臉看著這些來自沉魁的不速之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尊者,他們一定要闖進來,您看……” 延彧皺著眉,“你自去吧,此事我處理?!?/br> 凌峘宗主大松了口氣,很快退下了。 大殿的殿門剛關上,延彧一身氣勢就毫無保留地外放,神情里帶著冷冽,“爾等是沉魁哪個輩分上的人?尋個能主事的與我說話!” 沉魁大長老上前一步。這一步內,他一身慈眉善目的老氣漸漸退去,顯出了真實的面容,意外年輕。 “延彧尊者真是貴人多忘事,既如此,晚輩只好自報家門了。晚輩凌沖之,乃是如今沉魁的大長老,延彧尊者有何話只與晚輩說便是?!?/br> 凌沖之?姓凌…… 延彧眼神微動,“黎堯是你什么人?” 凌沖之淡淡一笑,“黎堯尊者正是晚輩之前的前一任脈主?!?/br> “這么說來,當年黎堯總是帶在身邊的那個小輩就是你?” “不錯,正是晚輩。晚輩早早被選為下一任凌字脈脈主,曾跟在黎堯尊者身邊長達百年,與尊者有著半師之誼……” 延彧聞言,面色剛緩了下,很快又轉為嚴肅,“既如此,說起來你還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論輩分,你還需稱我一聲世叔。多年不見,當晚輩的直接闖我凌峘宗門,這就是你的禮節?” 他一身長輩的架勢擺得足足的。 凌沖之面色也淡了,“尊者好大的威風。您既要晚輩盡好一個晚輩該做的事,那您這位長輩應該也有所表率才是,可別總想著倚老賣老,表面做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 這話毫不客氣,聽得延彧和趙千默神色同時一厲。 就在趙千默色變的瞬間,凌沖之直直看了過來,眼神如電。 趙千默剛繃起心神,凌沖之又很快將視線移開了,似是看見了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似的。 他道:“吾等今日前來,為的也不是來拜見長輩,早在數十萬年前,黎堯尊者就叫吾等免了這些繁文縟節了,為的是什么,想必尊者心中有數……” 延彧聞言,一身凌厲的氣勢稍頓,臉色有片刻凝滯。 凌沖之直視著延彧,“事實上,若不是實在有事,吾等不會以這種方式登凌峘的大門。吾等是來找尊者要一個說法的。我沉魁便是與凌峘有些不對付,彼此也恪守底線,相安無事多年。如今你凌峘弟子公然想對付我沉魁首座離音……難不成凌峘想公然宣戰?” 延彧皺起了眉,“宣戰?何至于此?” 凌沖之扯了扯嘴角,“既不為宣戰,那就是凌峘有些人以為我沉魁的黎堯尊者久不露面,便因此失了依仗了?好教尊者知曉,我們幾個老家伙觍為沉魁長老,這些年來受沉魁供奉,修為僥幸都過了十五萬年。若是凌峘真想一戰,吾等奉陪到底……” 這般說著,他將一身威壓直接外放。 緊跟其后,沉魁幾位長老輩的人也都同時釋放了威壓。數道威壓連綿成浪,很快就將延彧的一身威勢給蓋過去了。 延彧神情凝重起來。 于如今的沉魁而言,七位長老的修為的確足夠威懾一方,遠不需黎堯再添庇護了。 十多萬年說起來很短卻又很長,至少足夠晚了延彧這些人一輩的,諸如凌沖之、君瑜之這樣的人獨當一面了。 這些人還年少時,看延彧這些人的確如看高山般不可逾越??墒嗳f年的時間差,足夠他們彌補這些差距了。延彧、黎堯這些人也好,凌沖之、君瑜之這些人也罷,在如今的小輩弟子眼中,其實已經算是一個時代的人了。 即便他們中間還相隔了萬年??僧斈隁q過去了十多萬年以后,十五萬年和十六萬年的差距已經不算什么差距了,至少遠比一萬多年和一百多年的差距要小。 延彧正是明白了這一點,神情才會凝重。 這時候,趙千默直接站了出來,“尊者若是想問有關離音的事,問我就是了,我師父知道的不如我多……我趙千默做事,向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這話也不知是踩中了延彧的哪一個痛點,他的臉色刷地一下就慘白起來。 沉魁的眾人還未接話,先有一道嘶啞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好一個一人做事一人當。延彧,十多萬年前,在沈談面前,你那師尊是不是也是這般說的?” 這話音剛落,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意直接暴力破開了大殿的殿門。劇烈的靈氣波動剛順著空氣飄過來,殘留的劍意就早已被主人收拾得一干二凈,不留分毫。 這等收放自如的劍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在場眾人提起心神,直直看了過去。 有一人背著把劍背光而來。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于是一眼看過去,只能看見一道瘦而長的身影,攜了一身滄桑緩緩而來。 凌沖之這些人尚有些猶疑,延彧已經忍不住喊出了聲,“不語?你……你出關了?” 來人正是洗劍宗方不語。 ※※※※※※※※※※※※※※※※※※※※ 最近更新情況:明天日五(上午9點),八月1-5號日萬(一日兩更,一更上午9點,二更下午6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