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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殿內只剩下他和錦竹。 遲阮凡站起身,注視著榻上蒼白消瘦的人,抬手緩緩脫去剛下朝沒來得及換的龍袍。 錦竹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睜開眼,就見皇帝掀開錦被,壓到了他身上。 遲阮凡俯身,在錦竹耳邊低聲道: “王叔,恨我吧?!?/br> ——如果我對你的愛,沒法讓你對這人世感到留念,那就用你對我的恨,來增加你的求生意志。 遲阮凡知道這時的攝政王是恨他的。 是他讓對方失去權勢,淪落自此。 攝政王或許想要報復他,想要重新奪回權力。 所以,他剛親政那幾年,攝政王活得好好的。 直到他派出的將領滅了突厥的消息傳入京中,攝政王看不到成功報復的希望,便生了死志。 這一個月,遲阮凡和錦竹同塌而眠,卻不是全然將自己的性命交到攝政王手上,他的潛龍衛一直在暗處守著,護衛他的安全。 潛龍衛,潛行于暗處,保護皇帝。 這是他親政后,設立的組織。 據每日守衛的潛龍衛稟報,每晚他熟睡后,攝政王便會睜開眼,盯著他看上許久。 遲阮凡不清楚錦竹為什么沒有對他下手。 或許是他武功高強,知道有潛龍衛盯著;或許是他清楚就算殺了他,他自己也沒法再掌權;又或許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他。 他的王叔一直是個心軟的人,對百姓心軟,對他也心軟。 “王叔,疼嗎?”遲阮凡在錦竹耳后問。 錦竹緊閉雙眼,咬牙不吭聲。只有他那被汗水浸染的鬢角,在昭示著他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遲阮凡為他拭去汗水,柔聲道:“疼就多恨我一點?!?/br> 越恨他,越想殺了他,才會升起更強的求生意志,才會舍不得死。 遲阮凡給錦竹做完清理,又在榻邊陪了他許久,哪怕錦竹始終不肯看他一眼,他也不在意。 這代表著攝政王恨他恨到了極致,怕睜眼就露出了殺意。 “王叔,湯藥和膳食都在桌上,你休息好了就吃點,我晚上再來?!?/br> 遲阮凡起身去隔壁書房批閱奏折。 臨走前,他打了個手勢,讓潛龍衛盯緊攝政王,別讓他做出自傷的事情。 遲阮凡正翻看著奏折,就聽魏總管低聲來報,攝政王把湯藥和膳食都吃完了。 遲阮凡滿意地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苦澀彌漫。 他想對王叔好,想跟王叔安穩過一生,最后,他卻成了把王叔傷得最深的人。 遲阮凡批閱完奏折回去時,錦竹已經睡了,睡得很沉。 顯然白日里的經歷,讓攝政王消耗完了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攝政王疲憊不堪,連被他近身都沒能察覺。 他放輕動作,褪去外袍,在錦竹身邊躺下。 剛一躺下,錦竹就滾入了他懷里,臉頰貼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帶著對溫暖的貪戀。 遲阮凡動作微頓。 攝政王沒醒。 他當然沒醒,清醒時的他絕對不會有這種作態。 攝政王若是醒著,怕是會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抽他筋,吃他rou。 遲阮凡伸手攬住錦竹。 攝政王的身體總是很涼,哪怕在燒著地龍的殿內,也涼得像是躺在雪地里。 遲阮凡盡量把錦竹全部擁住,再抱緊些。 用體溫將其捂熱。 翌日,遲阮凡起身準備上朝。 錦竹也跟著醒了。 他沒像往常一樣靜靜躺著,等遲阮凡離開,而是坐起身,幫著遲阮凡穿好衣物。 遲阮凡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他王叔這是要忍辱負重了? 在錦竹準備跟下榻時,遲阮凡把他按了回去,蓋上被子,柔聲囑咐: “王叔再休息會,待會記得吃藥和用早膳,我今日會早些回來陪王叔?!?/br> 最后一句話,是從前攝政王常跟他說的。 如今卻兩人身份轉換,變成了他跟攝政王說。 · 攝政王不再刻意尋死,開始按照太醫所說調理身子。 也不再對皇帝刻意疏遠,偶然還能和皇帝聊聊天,說說朝政。 遲阮凡也在根據攝政王的態度,悄然轉變著對待他的方法。 如果攝政王不動聲色與他親近,陪他聊天,對朝政產生興趣,就代表著對方有求生意志,正等著在合適的時機給他致命一擊。 這時就不能對攝政王逼的太緊迫,要更注意分寸。 如果攝政王話少了,不怎么搭理他了,對朝政也沒了興致,就代表對方又不想活了。 這時就得步步緊逼,重復那日的對待,讓攝政王記起他帶給他的屈辱,激起攝政王的恨意和求生意志。 方案剛實施沒多久,遲阮凡就發現攝政王的態度在這兩者之間反復橫跳。 這就像是攝政王在故意試探他的反應。 遲阮凡無法,只得把錦竹拉上榻,加深一遍對他的恨意。 “陛下!”魏總管在外間高聲稟報:“江州發生水災!各部尚書已在御書房外等候?!?/br> 遲阮凡一停。 水患啊…… 哪怕他根據前兩世的記憶和經驗,把能做的都坐了,終究無法以人勝天阻止水患發生。 遲阮凡跟錦竹道了聲抱歉,穿好衣袍,往御書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