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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贊同我們的婚事嗎?還是介意我先前沒告訴您?……我和昆侖一開始只是結契,也不知道某一天會不會分開,怕收場鬧得不好看,所以就沒打算公之于眾。我不知道消息是誰散播出去的,但絕對沒有要瞞著您的意思?!?/br> 蓮華垂下了頭,數著掌心破碎的紋路,忽然像是想起了哪個值得回味、卻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癡癡地笑了起來,“其實就算沒出事,我也正準備帶昆侖回來給您看看了。他人很老實、很單純,對我也很好,和外面那些沖著我的名利來,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但壓根不耽誤再找姬妾、養孌寵的追求者不一樣?!?/br> 大佛淡淡地道:“這些都不重要,我想聽的是,你喜歡他嗎?” 蓮華咬緊了下唇。像是每一個與父輩促膝長談的、青春期等待蛻變成人的孩子一樣,露出一點稚拙卻又真切的羞澀: “嗯……我也很喜歡他?!?/br> 大佛微微嘆了一口氣:“你和昆侖下界生活了不過二十年,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要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給他?” 蓮華辯解道:“這只是個意外……” 佛父的語氣忽然冷厲起來:“魂魄只有一條,你還打算有幾個意外?” 蓮華攥緊了肩頭披著的袈裟,一聲不吭。他坐在佛堂一整面恢弘落地的大窗前,逆光的風雪影影綽綽的映出寬大僧袍下單薄的曲線,像是一株筆挺的蓮莖,曼妙脆弱之余,卻有一種堅韌頑強、無法摧折的生命力。 “無論您怎么說,無論會發生什么,我都下定決心,要和他長長久久地生活在一起了?!?/br> 看著蓮華執拗的神情,金佛周身佛光流轉的速度沒來由的加快,仿佛升騰著一股無形的怒火: “你身為我座下的佛子,本該斷絕□□,修成六根清凈、五蘊皆空的大智慧。我放任你胡鬧了這么多年,已是疏于管教?,F在你卻還為了一個低賤的凡人,違抗我的勸阻,執迷苦海,自甘墮落——難道你真能放棄佛子的榮譽,與天界一刀兩斷嗎?!” 蓮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打斷道:“好啊?!?/br> 金佛震怒,整個須彌山隨之顫抖:“……你!” 屋頂簌簌掉落的粉末里,蓮華巋然不動地靜坐著。 金佛威懾地瞪視著他。 不詳的氣氛開始拉鋸。 · 昆侖離開了琉璃天宮,但并不是去為蓮華煎藥。 這世上也并沒有能醫治蓮華的藥。 早在蓮華醒來之前,昆侖就已去過了須彌山的金頂,求佛父救他的愛人。 佛給出的答案很簡單:“離開他?!?/br> 昆侖給出的答案也很果斷:“不?!?/br> 佛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他的態度,徐徐笑道:“你有沒有發現,無論是你在人界、還是飛升天界以后,修行速度都異常之快?” 面對著昆侖充滿戒備的眼神,大佛以一種紆尊降貴的、甚至是誘哄的語調道:“你是昆侖胎,是天地靈氣化身、天道氣運之子,也是整個三界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真佛的人。只要你愿意離開蓮華、潛心修佛,那宇宙間至高無上的權利與榮耀,便唾手可得?!?/br> 佛自認為已經拋出了令三界任何生靈都無法拒絕的邀請。 然而昆侖卻依舊不為所動,甚至有些輕蔑地笑了起來:“不。我也不需要?!?/br> 金佛恢復了原本莊嚴的姿態,又問:“那你想要什么?” 昆侖堅定道:“我想要蓮華活著,和我在一起?!?/br> “我很欣賞你的膽識,可惜的是,這世上并無雙全法?!?/br> 佛祖抬了抬手,現出悲憫卻又冷漠的姿態, “你不愿離開他,就只有看著他死,或者你為他去死。你們之間,注定只能活一個?!?/br> 昆侖抹了把臉,行走在漫長的棧道上。桀驁的背影,似被悲風壓得佝僂。 “吱呀——” 伴隨著木板被碾壓發出的悠遠聲響,須彌山腳下,一個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面前。 昆侖原本正低垂著頭,不信邪地盤算著,想去經殿里再翻閱古籍,尋找能救蓮華的方法。 身前的陽光陡然被吞噬,昆侖抬起了眼,神情由疑惑一瞬間變得怒不可遏,揚拳便要狠狠砸向那張謙謙君子的臉。 玄螭笑吟吟地接住了他襲來的拳頭:“先別急著動手,還是你真打算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昆侖整個人都在顫抖:“……果然是你干的!” 玄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對比昆侖的狼狽,他連眼角每一絲笑意的弧度,都是那樣從容得體。 昆侖從牙關里艱難地擠出一字一句:“人界的輪回、蓮華的失憶、還有現在的魂魄有損……全都是你干的好事!” “是又如何?” “你到底、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玄螭不緊不慢地笑了起來:“仙人下界歷劫,從本體里分出的魂魄碎片遺留在人間,進入輪回往生后,便由酆都代為保管,等待仙人取回?!?/br> “我只不過是下了點鬼術,破壞了他的魂魄碎片而已?!?/br> 玄螭欣賞著昆侖不可置信、憤怒卻又無力的神情,得意地說道, “只可惜蓮華絲毫不記得歷劫一事,而你又蠢鈍至此,嘴上說著愛他,其實根本沒有保護好他的能力,不是嗎?” 他刻意忽略了昆侖初來乍到天界,對于輪回的規則根本一竅不通的事實,一字一句專挑昆侖的痛處扎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