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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面迎風而立,發梢被風吹動,掌心妖丹華光大盛。 “十年不見,你倒是長進了……” 玄螭撫著肩頭被劍意腐蝕而出的、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望向昆侖,目光森冷。 “誰也……別想再從我手里……把師尊搶走……” 昆侖渾身緊繃到了極致,牙關因為克制不住的怒火而格格發顫,飛劍直指玄螭眉心。 玄螭冷笑一聲,悲憫地朝馬面投下一眼,丟下一句,“你倒是不怕死”,便化作原身黑蛇,龐大的身軀直沖天際。 兩道身影緊隨其后,在云霄里開始了又一場決戰。 詭云翻涌。一道猙獰的閃電,劈開厚重的鉛色云層,如同天劫一般。 那是龍神呼風喚雨的征兆。 雷雨磅礴而落。海灘邊渺小的生靈,看不清云端強者的戰況,只見血色與金色的劍光交錯,時隱時現,將烏云切割成一團團棉絮,如同雷電樹枝狀的分叉一般,場面悲壯至極。 棲居在昆侖掌心的無常,卻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昆侖已經覺醒了昆侖胎的力量,實力差一步便與天道齊平,更何況他此刻被恨意驅使、又有馬面從中協助,殺死玄螭,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但耳邊的神仙打架實在太過嘈雜,無常嫌吵。并且他想起,昆侖海底,還有一個孤零零被封印的小器靈,正等待他的解救。 于是,就在昆侖與玄螭再一次正面碰撞之時,無常輕輕一動、掙開了昆侖的掌心,就要往深淵里的那方黑匣而去。 飛劍相交,擦出爆裂的火花。電光火石里,昆侖感到左掌驟然一松。 他心底“咯噔”打了個突,正想查看蓮華的魂魄是否移位。 金光連綿的攻勢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被一路壓制的黑蛇終于找到契機,正想咬下昆侖的頭顱,臉色卻猛地一變。 他望向身前微塵里、一團仿佛并不存在的光點,目光死死跟隨著虛空的軌跡,一瞬之后,又惡狠狠地瞪向了昆侖空無一物的掌心。 “你把蓮華,弄到哪里去了!” 黑龍憤怒的咆哮聲里,無常加快了離開的速度。他明明已經隱匿了氣息、玄螭也沒有和他結契,可為什么,還是會被察覺嗎? 難道,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即便化成灰也能認得你嗎? 無??嘈α艘宦?,將這個匪夷所思的答案拋諸腦后。 就在他俯沖下云端之時,身后又傳來一身山崩地裂的巨響。 黑蛇的身軀急速下墜,鱗片外翻,被帶起的狂風刮得一片片搖晃,身軀布滿血痕。 “轟——” “嘩啦啦——” 伴隨著一身雷鳴,黑蛇重重地砸向昆侖海,濺起樓房高的浪花。 昆侖的理智已經被怒火燒穿,通紅的雙眼緊盯著那道巨大的身影,凜冽的劍意從他體內傾斜而出,化作一道毀天滅地的劍氣,就要將黑蛇斬為兩段——! 馬面捂著腹部,跟隨其后。望著昆侖海底黑蛇做出的反應,神情逐漸變得復雜、驚訝。 玄螭竟然沒有躲避、也沒有還手,而是瘋了一般,朝向深淵游去。 昆侖面露疑惑。 馬面瞳孔驟縮,映著黑蛇伸出利爪、抓破某個被泥沙掩埋的洞xue,掏出一枚黑色的玉匣的情景,高喊道: “快阻止他——那里面存放著傀儡的魂魄!玄螭這是打算拉著蓮華一起死!” 昆侖還沉浸在弄丟了師尊魂魄的自責情緒之中,渾身的焦躁無處發l泄,還來不及思考師尊究竟是自行離開、還是被玉匣吸走、又或是玉匣里存放的根本不是蓮華的魂魄…… “等一下!” 昆侖伸出了手,卻沒攔住馬面朝向海底一躍而下的身影。 昆侖海底,黑龍口吐炎火,金瞳里閃動過殘忍、深情、卻又絕望的光,正要將黑匣毀去、玉石俱焚。 “撲通——” 沉重的入水聲里,英招馬奔騰而來的身姿如同天神。還來不及打開匣子、解救玉蟬的蓮華匆忙回望,只見漫天血霧與蜃光里,英招撐開雙翼、仰天嘶鳴,將內丹自爆—— 那顆妖丹,早在與玄螭的周旋中被震碎,露出一條條皸裂的細紋,但卻依然有一代大魔舍身之威力,竟是將黑蛇硬生生地逼退了開來。 【我靠——主人,這馬面來得真是時候,我還以為我要交待在這兒了!】 黑匣隨著山崩地裂的巨響而震動。隙開的一條蓋縫里,玉蟬連滾帶爬地鉆了出來,回想著險些被炸死的事,心有余悸。 玉匣打開的剎那,無數白光飛舞而出,交織成薄霧。 逐漸朦朧的視野里,馬面有些遺憾、又異常滿足地想。 反正他的妖丹已經被玄螭毀了大半,不可能修補完好。即便勉強活下來,也只能變回一只小獸,失去有關從前的一切記憶。 小動物靈智未開,成天除了吃喝睡、便是看看田野里的野草閑花。 偶爾路遇紅著屁l股的同類,便湊上去聞一聞、哄一哄,也算是獸生最大的樂事。 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可他會忘記蓮華。 ——那他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人有七情六欲,于是有煩惱苦悶??烧沁@些牽絆似的情緒,才把人和獸區別開來,才讓人的一生變得有趣多彩。 就算別人笑他傻、笑他癡,只要他自己覺得值得,不就值得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