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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珉遙望著天邊壯烈的奇景,黑得可怕的臉色,緩緩恢復了平靜。 他看上去仿佛是想通了,朝謝岑和沈眠笙笑了一笑。 “那就祝二位,幸福美滿,白頭偕老?!?/br> 傅珉從身邊侍從的托盤里接過兩盞雞尾酒,沖謝岑舉杯。 他掌心的血跡還未干涸,巴掌印在酒杯上,看著格外滲人。 謝岑看著他挑釁的神情,不服輸的勁被激了起來。他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就多謝這位先生的好意?!?/br> 沈眠笙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 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又記不太得。 方舟平穩的上升,就在即將穿透云層的剎那,忽然猛烈地顫動起來。 甲板發出“咯吱”迸裂的聲響,已經開啟舒適模式的人群,不得不再一次打起警戒。 “嘩啦——” 如同死神咆哮般的海浪聲響。 方舟途徑一片壯闊無垠的黑海。死氣沉沉的海水忽然地狂亂起來,浪尖甚至拍打上了船腹,并且一浪高過一浪,仿佛有惡龍即將出世。 眾人都想起了傳說中世界末日的預言。 教養有佳的貴族們,全都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方舟緊急調轉船頭,駛回陸地。然而洪水滔天,如影隨形,像是有生命的巨手,誓要將小船攫進深淵。 舵手在船頭揮舞旗幟,大喊道:“方舟遭遇了風暴,無法上升飛行,為了減輕質量,必須請人下船——” 話音沒落,應景似的,龍卷風拔地而起。風暴中心的方舟,被吹得弦破槳斷,幾乎翻過面來。 可天堂的希望已經觸手可得,誰又愿意重返地獄? “這不可能!” “憑什么?我們千辛萬苦才搞到的通行令……” “對??!方舟設計不周,你們必須負全責!” “我提議,讓地位最低的人下船!” “我是上流社會的門閥,掌握著三分之一個地球的財政命脈,我不走!” “我父親是世界法庭的要員,我母親是科研所的精英,我也不走!” “……” 眾人七嘴八舌,彼此推搡,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 舍棄老人,務必留下女性。 這絕不是出于對婦孺的尊重。只因為到了嶄新的星球,最重要的就是擴大人口,發展生產力。 可想而知,那些幸運兒們,將會在未來遭遇怎樣慘不忍睹的暴行。 渾濁的暴風中,謝岑與沈眠笙執手,相視一笑。 沈眠笙問:“你怕死么?” 謝岑搖了搖頭,明明要做一件傻事,可笑容還是發自肺腑的:“不怕?!?/br> 沈眠笙打趣道:“我們兩個男人,到了凈土,也無法令人類延續后代,就不浪費資源了吧?!?/br> 謝岑接到:“比起面對未知的險境,和你死在一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br> 傅珉的聲音幽幽想起:“費盡心機才搞到手的通行令,就這么白白舍棄了,眠笙,你這是何苦呢?” 沈眠笙眉眼彎彎,像是清澈的月牙泉:“你不懂?!?/br> 傅珉面色不虞:“我不懂什么?”他自嘲道,“不懂愛嗎?” 沈眠笙平靜地注視著他,一步步向著方舟的邊緣后退。 “愛一個人,是逆風執炬,是飛蛾撲火。是舍生忘死,是殞身不恤?!?/br> 無??吹竭@里,才換了個看戲的姿勢,摸著下巴道:【這句話,倒很吻合我的理念?!?/br> 玉蟬“嗯?”了一聲。 無常垂著眼,淡淡道:【真正愛一個人,注重的是結果,而非過程。哪怕明知道他是你命定的劫難,也要迎難而上。最后遍體鱗傷,也無怨無悔?!?/br> 玉蟬思考了一會:【哪怕明知道和他在一起會痛苦,也在所不辭么?】 無常道:【因為你更清楚的是,如果沒能在一起,那痛苦才是千倍百倍?!?/br> 沈眠笙說了一堆故作高深的話,外人看著很矯情,傅珉和謝岑卻立馬懂了。 傅珉的臉色從沒有像此刻一般難看。即便是在被沈眠笙搶去項鏈、打暈在蟲堆里時,都沒有。 這是沈眠笙對他赤.裸裸的審判。 他和沈眠笙相識多年,處心積慮地將人綁在身邊。多少人頭破血流都搶不到的通行令,他都能親手奉上,只為討他一笑。 可就是差了半步。沈眠笙甚至連那半步的耐心等不急,就能輕易地愛上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 并且嘲笑著他——你在我心里的份量,壓根比不上這一個陌生人。 他的真心,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至于謝岑。 他很明白沈眠笙話里的含義,并且那也是他想對對方說的。 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讓你心甘情愿地撇去一切名利榮華,就算是并肩赴死,也毫無畏懼。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凈土。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有無窮無盡的勇氣。 時光停駐在最美的剎那,如同流星綻放的瞬間,即是永恒。 兩人手拉著手,縱身一躍—— 傅珉蒼白如紙的臉上,閃動過驚慌,他用力握住了沈眠笙的手,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你讓他去死,你不可以——” 狂亂的妖風里,沈眠笙的衣衫被吹得鼓起,長發逆風飛蕩。 --